水火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顾正臣看着皮开肉绽，梗着脖子一声不吭的郭百斤，目光微冷，眼前之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硬骨头！
行刑结束，衙役退至两侧。
郭百斤咧着嘴，呸了一口唾沫，冷冷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眶朝着前方：“顾正臣，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无什么幕后之人。”
顾正臣站在郭百斤一旁，沉声问：“那你为何转移三百余矿工，这些人又转移到了何处，是谁在接手？”
郭百斤侧过头，朝着顾正臣的方向：“这些人可是宝贝，老子不用了，自然是发卖出去。朝廷官营、民间私营那么多铁矿缺人，王公贵族都缺奴才，谁管来历，只要是人就能拿去用。”
顾正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将他们卖出去了？”
郭百斤不以为然：“不然呢，我费大价钱买下他们，自然要赚回来，亏本的买卖谁人会做？”
“买家是谁？”
顾正臣急切地问。
老朱手中握着一批俘虏，俘虏中的一部分成为了奴隶，分发给功臣，但老朱是个小气的，发放奴隶的数量十分有限，规定公侯等级奴婢不得超过二十人，一品官员奴婢数量不得超过十二人，三品不得超出八人。
“什么话？”
连买卖罪囚这种核心的事他都没有知情权，说他是个重量级人物，顾正臣不信。
顾正臣看向林山、周茂等人，众人感叹不已。
二堂。
很快，张培走入二堂：“孙娘、孙二口要见老爷，说有要事。”
顾正臣低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顾诚走了进来，端来一碗热粥：“老爷，你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孙二口摇头：“我被打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地窖。”
孙二口回忆道：“洪武六年三月四日夜，母亲身体不适，我去请了郭宁大夫，后来依药方，在王家药铺抓了三副中药，这些事恩人都知道。”
顾诚微微点头：“都安顿好了。”
这一点，坐实了郭百斤久居深山，对外耳闻过少。
顾正臣眉头紧锁。
操作一切的生意人，很可能就隐藏在贺庄。
郭百斤哈哈冷笑，然后说：“顾正臣，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绝不会留下真姓名，更不会暴露真实身份。别妄想再找到他们，这些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阳光之下了。”
原因是县衙发卖的罪囚，最终的目的地是武城山。而贺庄是距离武城山南入口最近的地方。那些被徒刑、流放转卖的人，在讲述中都提到了一个共同点：在地窖里长时间停留。
后来的蓝玉深谙此道。
“都是生意，生意……”
确实，各种矿都需要人，这是现实。
孙二口继续说：“后来我回到界河桥上时，王家药铺的伙计突然追过来喊住我，说因为缺药，少了一味炙甘草的主药，让我等上一等，王家药铺的人已经去找人买炙甘草。后来，我在桥上等了近半个时辰，遇到了一个道士。”
尤其是开国之初，朝廷最关注的是三样东西：田、盐、铁。
庞大的需求，有限的奴隶，市场的渴望，黑色的产业链。
“都是生意？”
孙二口看着顾正臣，连忙说：“恩人问我失踪之事时，有件事我忘记说了，刚想起来，便拉着母亲求见。”
周洪是句容县衙狱房的前狱头，典史陈忠最信赖的手下，也是跟着陈忠一起发卖“罪囚”给“生意人”的两个人之一。
说出“都是生意”这种话的人，不是生意人，也与生意人脱不了干系！！何况，葛山人大晚上不睡觉，跑界河那么远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顾正臣突然明白过来，动手抓走孙二口的是郭杰，而命令王家药铺伙计追上孙二口的人很可能是葛山人。
顾正臣突然问。
黑夜走鬼，魑魅匪匪。
“周洪在哪里？？”
孙二口连连点头：“正是清真观的葛山人，此人到了近前，我问他如此晚了，去做什么。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若郭百斤当真是主谋，操作着一切，那他不可能不知道周洪的存在。
顾正臣再次翻看账册，试图找出破绽。
顾正臣走出来，将孙娘搀扶起来：“莫要行这些虚礼，若你们只是拜谢，大可不必。孙娘，二口回来这是幸事，然还有许多人没有回来，你与徐家人住在一起，他们看到二口回来，定也在盼着徐二牙回来，还有三百多户人家，盼着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回家，本官必须争分夺秒盘查线索。”
郭百斤神情有些错愕，转而道：“一起卖了。”
这还是奴与婢的数量，你总不能指望公爵、侯爷弄二十个老大爷们天天跟着伺候吧，怎么滴也得弄二十个美女伺候着，可美女占了名额，没跟班奴才了怎么办，只能养“义子”了。
只需要将他们名字添加在册，发粮的时候扣下，便是稳稳的收益，比吃空额还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