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尚京目光灼热。
他的渴求，他的激动，还有那仿佛只差一步就能实现心愿的炽热，甚至引得他身上的“众生”开始激烈变幻。
勉强挽回生机的李沁瑶，一脸痛苦却无法开口。
手捧《万物之书》的堂本树，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
宁丰双眼微阖，理清这脑中思绪的同时，也在盘算李尚京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实事求是而言，桑先生既然没有收走《名字之书》，要么是他无法收走，要么就是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因此，李尚京的计划如果真的可行，他也未必不能考虑。
可是……
“李尚京，你的办法行不通。”宁丰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李尚京神色一僵，语气里有了急迫：“宁丰，你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
“比如沉睡的过程中，你希望你的同伴有什么样的待遇，希望给到他们什么样的地位和财富，这些我都可以……”
宁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奈苦笑：
“我说了，是你的办法行不通。”
“如果没有和杨枭一战，如果没有看到久远前的方相氏，我或许会认同你今天的话，但是……”
李尚京的表情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额间青筋隐隐暴突。
但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的理由呢？”
“因为众生和情爱本身。”宁丰抬起手指，凝聚出无数的金线，飘浮在这片烂漫的星空花园里：“我的能力是死生契阔，是灵魂之间的契约。”
“当这份契约在双方全然自愿下，我们可以共享诅咒，互相保护彼此。”
说着，宁丰指尖一抬，一缕金线瞬间没入旁边的堂本树手腕中。
“疼疼疼！”堂本树一脸无奈地看着《万物之书》：“你们两个斗法，没必要牵连我这个无辜吧。”
宁丰眼睛一抬，凝声道：“但是这份契约，如果变成单方面的强迫，对方就不得不承受痛苦、折磨！”
李尚京眼角抽抽，隐隐布红的血丝，昭示着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呢？”
此刻，一缕夜风自远处袭来，透着丝丝寒意。
感受着那股渗入毛孔的冷冽后，宁丰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抬起双眼，眼神锐利果决：
“佛教有云，有情众生。众生相，本就是芸芸众生所诞生的各种喜怒哀乐。”
“至于情爱，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归根结底都是血脉和灵魂间的共鸣。”
眼见李尚京并没有明白，宁丰轻叹了一声，只能继续解释。
“李尚京，你创造了这么多的实验，理当明白，任何的谋求算计，在人心的无常面前，脆弱的如同镜花水月。”
“万物、名字、众生，这三本书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
“可是……你怎么能保证，是这三本书诞生了芸芸众生，还是芸芸众生的信仰诞生了这三本书呢？”
“你又凭什么认为，在你摆弄下的众生、情爱，就是真正的众生及情爱呢？”
“说到底，你的计划依旧只是将所有人变成傀儡，你所改变世界的方法，依旧是某种自欺欺人。”
李尚京闻言，胸膛不由得剧烈起伏，脖颈处更是青筋暴突，蒙在脸上的阴霾，仿佛随时会爆发一样：“宁丰，你……住口！”
宁丰却摇了摇头，掌心汇聚出一张千变万化的傩戏面具，将其戴在了脑侧：
“正如同傩戏。最开始，这只是一个用来祈福的‘部落集会’。可随着历史的发展，它逐渐有了门槛，有了阶级，有了分别心。”
“那么，傩戏……还是原来的傩戏吗？”
声落，李尚京猛然抬头，神态因愤怒而扭曲，伴随碎裂的夜空和滚滚落雷，暴喝道：“住口！”
众生相的力量迅速吞噬着这片虚假的夜空。
软床上，李沁瑶吃力地撑起身，试图开口，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而无法说话。
李尚京缓缓抬脚。
每走出一步，这个夜空花园就会裂开一分。
而自缝隙里出现的，则是无数陌生人一生的缩影。
“宁丰，我对你是真心实意，哪怕你捣毁了我那么多的研究素材，捣毁了杨枭、落花洞女这样珍贵的试验品，我也愿意对你释放最大的善意！”
李尚京缓缓撕扯着自己的领结，眼中的血丝竟如蛛网般逐渐裂至整张面孔：
“我甚至说了，你只需要沉睡一段时间。”
“以你现在的能力，加上《名字之书》，时间对你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永生，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你的同伴永生！”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看在大家同为‘书籍主人’的份上。”
“你却……一再践踏我的诚意！”
李尚京怒喝一声，地上的碎石便如利刃般疾射而出，“嗖”的一声在宁丰的脸上割开一道血口。
宁丰置身在罡风中，一脸无奈：
“我并未践踏你的诚意，而是你对书的力量，对自己的力量，对众生的力量，完全认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