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老舅是来真的，老菌子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你还真挺中意这个人类的。
-那肯定啊。
老舅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
-当时要不是有你，被那个小姑娘拿去换钱的就是我了……就算能留那么一两根须毛，也是长不回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说你和我不一样，哪怕只留一颗命种，也能重新长回原来的样子，你去换钱合适……但是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
-那么久了，你都只能在我身上睡着。
没想到平时一向大大咧咧的老舅会说这样的话，老菌子反而有些别扭，刚刚还凉飕飕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
-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我又没有后悔。
-那不是你后不后悔的事儿，是我也想做点什么。
老舅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他的人类拿到咱们俩，都想从咱俩身上掰一条胳膊腿下来尝尝，就只有大外甥和他那个老师不一样……要是没有大外甥给的多伽罗和那些好香木，你猴年马月才能重新长回身体？
-不光是你，我也一样。
-被挖出来那么久，活虽然还是能活着，但也活得不好受……被搁在苔藓上喷水跟种在土里还是不一样的。
-大外甥不图我身子，还主动要把我种回去……老实说，他在看到我的时候那么高兴，后来还跟我要须须喝泡脚水，我以为他和别的人类也一样……但你也看到了，他真不一样。
-你不是跟我说过好几次，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个小书生总是很虔诚的用家里最好的肥土供养你。那么久过去了你都还念着，大外甥做的比他还好呢……大过年的，那我肯定也想让他开心一下。
老舅晃了晃自己的大叶子---刚被陆霄种回去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支参，而现在在充足的肥料供应下，它已经抽枝散叶，大叶子已经十分丰盈肥厚。
再加上这会儿还没结出富有标志性的一串串的参籽，打眼看上去真的像棵大萝卜一样。
-……你总这么实诚，我都跟你说了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
老菌子的声音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哎呀，以后吃亏是以后的事嘛，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现在我不觉得亏就行嘛。你这老狗尿，就是想太多，搞得都高兴不起来。你看我和老妹儿多潇洒！
老舅哈哈笑了起来。
-嗯？我？我来了我来了。
突然被点了名的金银粉叶蕨叶子微微跳动了一下，探了过来。
最开始被陆霄从核心区薅回来、种在温室里的时候，它觉得老舅很吵，一天到晚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但是后来搬出来，也慢慢熟悉起来之后，金银粉叶蕨发现老舅真的知道很多它不知道又很好奇的那些人类世界的事情--从前在小白的梦里看到的那些人类，潜移默化的也让它对人类的世界产生了一些本不属于它的好奇。
以至于现在，每次老舅提到‘老妹儿’这几个字，金银粉叶蕨就会很自觉的探头过来---叫我吗，唠两块钱儿的。
-老妹儿，你是不是也给大外甥准备新年红包了？
-嗯！
金银粉叶蕨美滋滋的晃了晃叶子：
-不过我这也是老早就答应他了的，我说过要送他一个最好的美梦……当时本来想着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有惊喜。
它晃晃自己的小芽芽。
-虽然还没长大，不过我能感觉得到这片新芽芽比我以前本体最大最长的叶子还更厉害，等这个新芽芽的叶子长熟了，我肯定能给他一个史无前例的好梦！拿人类的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roax版的好梦！
-那么还要多久才能长熟呢？
老菌子在一旁抽冷子问道。
-呃，这个……
金银粉叶蕨刚刚还很自豪的声音瞬间底气不足起来：
-可能，也许，大概，还要一段时间吧……
-那你这不就是在给他画饼吗……
-这怎么能叫画饼呢！
金银粉叶蕨理直气壮的把自己仅有的一根大叶子挺得笔直：
-老舅说了，只承诺不兑现才叫画饼，我这是一定会兑现给他的，只是，只是晚一点而已嘛。
-再说了，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给他了呀……你们好歹劈一条腿、割点身子还能让他吃一吃，我这个……
想起自己之前曾经用银色孢子‘杀掉’过的那些植物和小动物，金银粉叶蕨的叶子尖尖微微垂了下来：
-他要是拿我煮了吃，估计转天就鼠了个屁的了。
嘶。
听到金银粉叶蕨这话，老舅和老菌子都默默的抽了一口冷气。
之前听金银粉叶蕨总是提起‘给个美梦’这种说法，它俩还以为蕨也是和它们一样、只是效用不同的药材。
没想到蕨还有这样的本事。
小瞧这个老妹儿了嘿……
-那你呢，你给乖孙准备什么了？
金银粉叶蕨自我调节的本事还是很强的，想起那件事短暂的不开心了一会儿之后就立马恢复了过来，挑着叶子轻轻戳了戳老菌子肥厚的伞盖。
别说，在实习托尼老师008的‘改造’下，要不是老菌子还保留着鲜红光润的伞盖面儿，光从侧面看，比起灵芝，更像是一朵肥美的大香菇……
倒是和神似大萝卜的老舅衬起来了。
-我……
没想到金银粉叶蕨会突然问到自己的头上，老菌子愣了一下，迟疑着没有回答。
它是知道据点里的毛茸茸们都在给陆霄准备‘新年红包’，但是它原本并没打算参与其中。
因为在它看来，自己已经答应了陆霄等这个身体成熟之后给珍贵的孢子粉，也足够交换他对自己付出的那些香木和养料了，这很公平。
但是现在老舅和金银粉叶蕨的态度，又让它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把这个界限画的太清楚了--如果没有陆霄，自己确实还不知道要再沉睡多久才能重新拥有身体，或许连带着和笨参一起被其他的人类煮了吃掉也说不定。
这样的恩情，只用交易来报答似乎也有点不像话。
-嗨呀，你问它干吗？它这个新身体才长出来几天，还被大外甥的虫嗑了一气儿，有啥能给的嘛，有我的腿儿就够了。
-我新分出来的这条腿儿可壮实了呢，够大外甥用一阵了，就当是我俩一起送的也行啊！
不知道是真的这样想的，还是见老菌子沉默难得情商上线替它解围，老舅抢在老菌子之前开口解释道。
-噢，也对，它吃东西没我快，长得也很慢呢。
金银粉叶蕨原本就只是随口一问，听老舅这么一说便也就没再多想，哼着小曲儿使劲去嘬陆霄早上倒给它的营养液和粪肥去了。
话题结束，一向多话的老舅也没再开口，只留老菌子自己杵在那儿纠结。
……
收拾完院子，又把院外昨天大胖闺女带着的狼群和马群进食过后剩下的残羹剩饭略略打扫了一下，边海宁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长吁了一口气，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么安静呢……”
“不是错觉，今天就是很安静。”
聂诚拎着桶在一旁插嘴：
“以前咱们干活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小东西过来撩闲的，今天它们好像都不在，我连墨雪的影儿都没看见，以往这个时候它都在院子里看家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