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琛方才一直在硬着头皮安慰对方,此时终于见到了兰香进来,他便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收回了替佳人擦泪的手,尽力柔下声道:“好了,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乖,让下人伺候你喝药,然后什么都别想,好好歇息。”
温玉燕心里自是不想他走的,但此时怀着孩子,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缠着将人留下,便只得假装乖顺地嗯了一声。
贺怀琛见她没有歪缠,忙敷衍地在其额头上落了一吻,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打算离开。
然才转过身去,一双纤纤玉臂就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箍住他的腰身。
“三郎!”
温玉燕抱紧了他,“你心里也在怪我,是不是?你也在怀疑我,觉得嬷嬷是受了我的指使,对吗?”
贺怀琛身子一僵硬,随之那一直横在他心中的东西逐渐就变得清晰。
原来这几日一直在他心里浮浮沉沉,让他浑身不得劲的东西,就是对面前人的怀疑。
原来他也是在怀疑她的。
贺怀琛终于看清了自己心中所想,愈发地心烦意乱,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更不想继续在这里多逗留一刻。
“又胡思乱想什么?”
他最终僵硬说着,又僵硬地拉了拉抱紧自己的雪白手臂,见那手臂依然紧紧箍住自己,只得继续安抚道:“官府都已经结了案,并没说你跟这事有关系,我自也是信你的。”
那手臂终于松了松,“真的?”
他勉强轻嗯了声,趁机缓缓拉开了那双手,“好了,你正不舒服着,让下人伺候你喝了安胎药就好好歇一歇吧,别再胡思乱想影响孩子了。”
温玉燕见好就收,乖乖松开了手。
贺怀琛连忙把兰香喊进了里间,叮嘱其好生照顾,随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温玉燕神色又渐渐阴冷了下去,乍看就似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
苏淡云这个贱人,全都是因为她!
若不是她,嬷嬷就不用死得这般惨!
若不是她,自己肯定早就成了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开始呼风唤雨,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痛失最得力的手臂,依然寄人篱下,动辄被人怀疑被人辱骂。
一切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苏淡云,你给我等着!
这边厢温玉燕怨毒地咬牙切齿着,那边厢贺怀琛已经快步出了与春阁的院门,正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他心中烦闷至极,而偌大的侯府竟无一处能让自己排挤这份烦闷,只觉自己活了这么些年,真的从没像最近这样不顺利过。
此时走在府里,看着这从小生活的家,突然就觉得陌生得紧。
在他印象里,以前的侯府并不是这般的冷清,更没有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儿,而他也是京城贵公子中的佼佼者,是能力出色许多人都高看一眼的英杰才俊,不像现在,他一出门就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带着戏谑的眼神对他指指点点,就连圣上看他的眼神也多了挑剔和不耐烦。
这些事明明跟他无关,明明都不是他的错,可没人觉得他值得同情,更没人替他难过。
究竟从何时起,一切就都变了样儿?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烦躁,垂着头闷声不吭地往前走,走到头了就随便往旁边一拐,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晓得到底左拐右拐了多少次,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地方。
这地方很是眼熟,他不觉就站定了脚,终于抬起头来朝前面空空的院落望去,待看清那到底是何处,心中顿时也觉空空。
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对了,他记得她还是他的妻时,侯府一切都还好好的。可自从她走了以后,侯府就开始不是这个问题就是那个问题,乌七八糟,让他烦不胜烦。
如果她还在这里,那该多好啊......
他忍不住地想,双脚也不受控制地朝前迈了过去。
院落已经空了许久,院门也早已落上了锁,在冬日的深宅大院中显得分外萧索。
他默默站在院前,伸手抚上了那紧闭的院门,眼前不觉浮起最初从这里迈进去找她的场景,而院门上冰冷的铜锁却又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