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亚瑟的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两人同时翻身落地,马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亚瑟的指腹轻轻擦过左轮的击锤,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周路像影子般滑到一棵大树后,毛瑟手枪稳稳地指向那片可疑的阴影。亚瑟看见地上几片被踩碎的树叶——新鲜的痕迹,不会超过十分钟。
潮湿的腐叶在靴底发出微弱的“咯吱”声,亚瑟与周路如两头蛰伏的野兽,屏息对视。周路喉头微动,喉结一道紧绷的弧线,他刻意放缓了力道,拨开层层交错的藤蔓,两匹陌生的马赫然闯入视线——赤红鬃毛如流动的熔岩,黑马鬃毛则像浸透夜色的绸缎,它们低头啃食浆果的模样,却难掩鞍具上崭新的金属扣泛着冷光。
亚瑟的食指抚过左轮枪柄上的防滑纹,灰蓝色眼眸警惕地扫过马鞍两侧的枪套。两人默契地贴着树干绕开马匹,周路突然顿住身形——老树根部的苔藓上,一滩新鲜的尿液正蒸腾着热气,混着刺鼻的威士忌气味。草叶倒伏的轨迹如箭矢般指向西北方,断裂的草茎还泛着嫩绿的汁水,昭示着不久前的踩踏。
周路贴在一颗大树旁,直起腰来,鹰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色彩。数十米外的灌木丛如同蒙着薄霜,两团灼目的热源蜷缩其中,怀里的金属物件在黑白视像里泛着刺目的白光。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二”的手势,又握拳轻叩掌心示意生擒。亚瑟抿紧嘴角,点了点头。
两人呈扇形散开,枯叶在鹿皮靴下悄无声息。潮湿的风裹挟着松针的苦涩,在灌木丛间穿梭。周路与亚瑟如鬼魅般潜行,鹿皮靴精准避开每根枯枝,呼吸轻得近乎凝滞。——此刻距离那两个不速之客,不过几米之遥。
“我看到科尔姆老大指明要他们命的那两个家伙了。”沙哑的嗓音混着粗重喘息,举着黄铜望远镜的汉子猛地推了推帽檐,镜片反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那两个杂种的背叛可是把老大气的不轻。你说抓住他们,是剥皮还是砍头?”
身旁的同伴却纹丝未动,望远镜筒固执地锁定在营地东侧。
阿比盖尔的身影正在摇曳的光晕边缘浮现——她警惕地左右张望后,提起裙摆钻进了矮树丛。那家伙喉结剧烈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树林格外清晰,那人甚至微微撑起上半身,望远镜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颤抖。
“你他妈看什么呢?”问话的汉子终于察觉异样,长满老茧的手掌狠狠砸向同伴后脑勺,“盯着营地出入口,别他妈坏了大事!”
“哎哟!”吃痛的男人猛地回头,脸上腾起病态的潮红,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再等半秒就能看见那白花花的——”话未说完,望远镜已被同伴夺过。
“在哪呢?在哪呢?”两人如同争抢玩具的孩童,推搡着将镜筒转向阿比盖尔消失的方向。
“操!”咒骂声与叹息声同时响起。举镜的汉子不甘心地来回扫视,帆布裤裆处高高支起帐篷,“便宜那娘们了......”他啐了口浓痰。
\"有没有人和你们说过——\"周路的声音如同幽谷回响,在两名探子身后骤然响起,\"偷窥一位女士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两个奥德里斯科帮的探子浑身一颤,还未来得及转身,视线便被一只沾满泥泞的靴底填满。\"砰!\"沉闷的撞击声中,其中一人直接仰面栽倒,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周路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脚,蹲下身粗暴地扯住昏迷者的衣领。染血的绿色领巾格外刺眼。\"果然是科尔姆的狗崽子。\"
亚瑟像扛麻袋般将另一个昏迷的探子甩上肩头,那人腰间的酒壶叮当作响。
周路起身按住太阳穴,眼中的世界瞬间褪去色彩。死眼状态下,方圆百米的草丛、树影都化作灰白线条,唯有几只受惊的飞鸟在枝头留下橙红的轨迹。\"干净了。\"他眨眨眼恢复正常视觉,顺势将瘫软的探子扛起,\"不过保险起见,得让查尔斯带人在外围再扫一遍。\"
亚瑟调整了下肩上俘虏的位置,突然发现这家伙后颈有个新鲜的咬痕——整齐的牙印还渗着血丝。\"有意思,\"他用拇指抹了把血迹,\"我们的'客人'临出发前还在妓院快活。\"
两人扛着俘虏穿过灌木丛时,那匹红马突然焦躁地喷着鼻息。周路顺手从口袋摸出块方糖,红马立刻温顺地低头啃食。\"聪明姑娘,\"他轻抚马鬃,\"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周路将昏迷的奥德里斯科帮的探子放在马背上。
亚瑟肩膀上的俘虏突然发出含糊的呻吟,他毫不客气地往对方后颈补了一记手刀。\"我们被奥德里斯科那家伙盯上了。\"
风送来营地里断断续续的吉他声,两人骑马返回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