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不跳舞，哪怕邀请她的络绎不绝也坐在那冷脸嫌弃。
她就爱这种靡靡之音的文艺氛围，为此连在外面吃晚餐都不讲究了。好在看她穿着军装，也没人敢造次。
让卫东去过两回，他宁愿回来跟招待所天南海北的业务员、销售员们聊天侃大山。
在没有互联网、手机，甚至发达的电视、户外广告媒体时，很多商机都是从只言片语的信息里流露出来，就看谁有机会抓住。
譬如西山厂的相机，不就是让卫东在货轮上打牌得到的消息么。
章兰芝回来给他带点夜宵吃食，或者瓜子生香烟。
一堆男人聊得热火朝天，她的出现必然给让卫东带来老大面子，老业务员们都对这小年轻起哄。
让卫东一般都接过来晚安早点休息，自己继续聊自己的。
今天放下跟出去，站在门外简单说几句：“快一周了，第二批两千台已经从江州发列车托运，就看这一波的销售情况，多半要成立个沪海销售部，我们就可以回蜀川了，相比之下平京那边几人我最满意，他们中有今年毕业的可以来沪海掌握局面。”
之前还准备再到浙州看看，现在让卫东肯定把重心都放到食品厂的投产建设。
纸巾机器已经到江州，但只有让卫东凭介绍信工作证才能提到货，真空机还有几天到商州，也差不多刚刚好。
该回去了：“你有什么要收拾准备的，或者还想去哪里的抓紧时间，就这两天走。”
章兰芝双眸一瞬不眨的看着他：“回蜀川你怎么安排我呢”
让卫东不闪躲：“大概率还是你在蓉都，马上小董要毕业去江州工作了，要不你把蓉都的管理工作担起来，你不也喜欢蓉都那种悠闲气质么，不复杂的。”
秘书咬咬唇：“你厌恶我了吗”
让卫东低头否认：“是尊重，既然有了那层关系我们可以成为夫妻，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分享，你应该也感觉得到，但你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梦想，而没有贪图这些好处，那就是这梦想确实比一切都重要，纯粹的人更值得尊重，再跟以前那样就是欺负人了。”
章兰芝轻声：“你没欺负我，我愿意才把身子给你，这是我唯一宝贵的东西，永远都只是你的。”
就很奇特，让卫东现在不会心头一荡了：“嗯，你也没欺负我，哪怕我不认同国外就好，但现在也没啥说服力，二三十年后都老了，所以你想现在出国也没错，两三年内应该能搞定吧，跟大学生们聊过，公费出去很难名额很少，但自费却不算太大的问题，实际上是随时都能走，关键得找到那条线，就像我们做销售的信息一样。”
章兰芝却没之前的喜悦，想想开口：“那我能不能留在沪海做这个销售管理工作，我的英语在这里可能更有用处。”
让卫东重新抬头看她的眼，姑娘也没移开。
他马上点头：“行，我明天安排好办事处，把工作交给你就回江州，早点休息吧。”
说完转身回去了。
留下章兰芝站在那，两行清泪立刻不受控制的淌下来，她也没出声。
曾经那么防备销售渠道和销售方法不要被西山厂摸清底细的。
让卫东这一刻居然觉得无所谓了，哪怕因此丢掉自己目前最大的现金流，他也不介意。
回房间倒头就睡，那几个聊天的老业务员还问小姑娘是不是闹脾气了。
他都笑笑，但第二天一早，按照这些业务员透露的信息，直奔外滩背后的弄堂。
这边跟繁华光鲜的外滩著名建筑群，只隔着两条马路的距离，依旧藏着不少街道工厂，牌子却大得吓人，动不动就是沪海什么厂。
其实这边基本都承载不了面对全国的市场，多半把工厂车间都迁到外部，不少把临街门面拿来出租。
沪海这会儿凡是跟商业销售有关，都得集中在苏京路周围，那里才有几大百货公司吸引全国百货公司的经理、供销社来看看卖什么。
所以在那周围搞买卖销售门面的租金算是全国最高，按每天每平方计算。
但这边隔着好几条街的里弄街道，不可能跟后世搞酒吧、民宿、特色菜之类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基本都是各种工业系统的厂子租来做驻沪办事处。
譬如染料、皮革、元件诸如此类的工业用品，和普通消费者没直接关系。
于是租金就便宜很多很多，僻静得根本没啥人，让卫东稍微转了转确定一处二三十平米的角落小门脸，每个月六十块。
实际上穿过街道去外滩不过三四百米，最适合让卫东那种旅游景点销售的模式，随时可以来拿货，又或者带着旅客来这里选购。
迅速拿自己的工作证跟介绍信，跟对方厂里签了一年租赁协议。
回去给了正在到处找他的章兰芝钥匙跟合同，简单叮嘱几句：“这边的人跟销售方法你都熟悉了，两千台大概在后天到货，你跟我去取过货，记得提前打电话询问，那里住人存货都比较方便，这一千块留着备用，每个月销售经理两百元吧，还有销售提成，你注意安全。”
说完拎着装几件衣服的塑料袋就走。
不过这回章兰芝追着把包里的介绍信和蓉都的办事处钥匙给了让卫东。
抖着手打开那个小挎包的时候，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滴下来。
反倒是让卫东安慰她：“这边应该外商外资公司更多，你外语好，又靠近外滩那一带，看看有没有机会应聘到这种公司做事，也能出国吧，总之各种方法都试试，有什么情况打电话你知道的……”
章兰芝带着泣声摇头。
让卫东忽然想起来：“对，你在沪海注意下有什么房屋买卖之类的信息，可以通知公司购买，这边要是能有自己的房产，办事处也就不用租着钱了，就这样儿，走了。”
听着身后变成嚎啕大哭，他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