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随手丢掉那根已经有些弯曲的树枝,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目瞪口呆的巴信身上,又扫了一眼地上呻吟的门客,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仿佛在责怪一群不懂事的顽童:
“谈话就谈话,动什么手啊?”
这时,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荆无涯才站起身,快步走到老者面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孺慕和尊敬,声音洪亮:
“师父!”
盖聂上下打量了一下荆无涯,花白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拍了拍荆无涯的肩膀:“嗯,不错,活着回来了就好。”
“今晚来我那儿,给你炖了只肥鸡,还藏了坛好酒,咱爷俩好好喝几盅,给我讲讲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
张良这时才缓缓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那不变的温和笑容,他对着盖聂微微躬身:“盖聂先生,有劳了。”
盖聂摆了摆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浑不在意:“举手之劳,这帮后生,火气太旺。”
张良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面如死灰的巴信身上,以及地上那些痛苦呻吟的门客,轻轻摇了摇头。
树下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诡异。十几个巴家门客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的主子巴信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不远处,天下闻名的剑圣盖聂像个普通老农般坐在一块青石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出手废掉十几条汉子的不是他。
张良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走到巴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未减分毫,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巴家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张良的声音依旧清朗,却让巴信听得心惊胆战。
巴信嘴唇哆嗦着,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如同女子般的青年,再想到刚才那位老者的恐怖实力,他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的念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的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张…张先生…有话…好说…”
张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荆无涯,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多了些许严肃。
“巴郡之事,动静似乎远超良之预期。”张良的目光在荆无涯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我听闻巴家公然谋反,伏击公子车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途中遭遇了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
张良原本的计划,是让荆无涯和公输远协助巴信,利用巴家在巴蜀的势力和资源,尽可能多地将财货、兵器和工匠转移出来,为日后的反秦大业积累资本。伏击扶苏?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这风险太大,一旦失败,不仅巴家的资源会损失殆尽,更可能引来雷霆打击。
听到张良问话,巴信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也顾不上恐惧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荆无涯,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抢着说道:“先生!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都是他!都是这个荆无涯!他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