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洛阳城的青石板蒸腾着腥甜的水汽。
裴元峥站在大帅府的飞檐下,望着庭院里积水倒映的破碎月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符。
当更夫敲过二鼓,一道黑影终于穿过垂花门,青色襕衫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痕。
正是匆匆赶来的主父偃。
本来白日里户部核对漕运账目的差事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可在回家路上,却是被影卫堵住了。
一句“大帅有请”,让他心头一震。
他不明白,自己一个八品小吏,为何会惊动手握重兵的大帅。
穿过九曲回廊时,檐角滴落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主父偃注意到廊下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影卫,靴底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刚从城外归来。
书房门开的瞬间,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案头摊开的舆图上,朱砂标记的洛阳城防图刺得他瞳孔微缩。
“下官见过大帅。”
主父偃毕恭毕敬施了一礼。
“大帅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裴元峥并未抬头,狼毫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墨迹勾勒出突厥营帐的轮廓。
良久,他突然开口:“听闻主父大人与各地商贾颇为熟悉?”
声音平淡,却让主父偃如坠冰窟。
他不过是在核对税赋时,与往来商户打过几次交道,这些琐碎之事怎会传入大帅耳中?
“回大帅,卑职不过是......”
“不必谦虚。”
裴元峥掷下笔,起身逼近。
玄色披风扫过案几,带落几片竹简。
“洛阳城的商贾,就像蛛网的节点。”
他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粮仓位置。
“王世充的粮草调动,突厥人的马匹交易,都离不开这些人的眼线。”
主父偃喉结滚动,终于明白今夜召见绝非偶然。
大帅府的空气仿佛凝固,他注意到裴元峥腰间的虎符在烛光下泛着幽光,那是能调动洛阳军区大军的信物。
“你可知,这洛阳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裴元峥的声音低沉如雷。
“朝中还有王世充的内应,突厥的铁骑随时可能南下,而我,需要有人替我撕开这张密不透风的网。”
主父偃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他早已听闻大帅奇谋百出,却不曾想竟会如此直接地将重任托付。
“大帅的意思是......”
“看到这个了吗?”
裴元峥突然将那封伪造的密信甩到主父偃的面前。
“这是我命人伪造的密信,临摹了三百多遍才出了一封足以以假乱真的精品,而这封精品,现在应该在王世充的案几之上。”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盯着主父偃的反应,
“而且突厥莫贺咄设的亲卫,如今被我关在地牢。”
“不久之后,他也会给王世充带去类似的消息。”
主父偃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恢复镇定。
他伸手拿起密信仔细端详。
“大帅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聪明!”
裴元峥大笑,笑声震得窗棂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