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刷刷拉开弓弦,箭矢泛着冷光,瞄准了车队最前方的马车。
赶车的夏鲁奇神色自若,却在袖中悄悄握紧了暗藏的匕首。
他扬起下巴,故意用沙哑的嗓音喊道。
“烽烟起,战旗乱!”
同时抖开手中的路引,羊皮卷在雾中轻轻晃动,朱砂印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诡异的红。
但他余光瞥见城楼上。
校尉身旁的文书正在核对名册,笔尖在纸张上沙沙作响,冷汗顺着脊背悄然滑落。
此时,雾气突然翻涌,将车队完全笼罩。
许褚闷声咳嗽,借机将腰间的战斧往衣襟里藏了藏。
杨再兴轻拍马背,看似安抚受惊的马匹,实则让马车微微错位,形成便于随时拉弓射箭的阵型。
而最末一辆马车里,岳飞屏息凝神,手指按在佩剑上,听着城楼上传来的议论声。
“这运粮队怎么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
“可不是,前几日还听上面的将军说要严查往来……”
“算了算了,在朔方的地盘还能出什么问题?”
话语断断续续,却像重锤般砸在众人心里。
所幸,过了许久,门还是打开了。
城楼上的绞盘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粗粝的麻绳摩擦着铁环,将厚重的城门一寸寸吊起。
潮湿的晨雾顺着门缝灌入,裹挟着城内腐烂的菜蔬气息,与城外的泥土味混作一团。
“进城!”
岳飞压低嗓音,喉间的震颤裹着冰碴般的冷意。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像是绷紧的琴弦,每一下震动都顺着车辕传至掌心。
岳飞透过篷布缝隙,将右眼贴近粗麻布的破口。
晨光刺破薄雾,在三丈高的城墙上投下斑驳阴影。
那些黑洞洞的弩口犹如蛰伏的毒蛇,交错成密不透风的死亡网络。
檐角铜铃突然发出细碎嗡鸣,惊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寻常百姓家的窗棂后,半张蒙着黑巾的脸迅速隐没,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寒光。
街道两侧的巡逻兵身披玄铁甲胄。
他们的玄铁佩刀斜挎腰间,刀柄上缠绕的红绳早已被血渍浸透,此刻正随着整齐的步伐轻轻摇晃。
更远处的箭楼如同狰狞兽首,弓箭手的弓弦始终保持半拉状态。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个角落,连街边被削去枝桠的槐树都成了天然的了望台。
这支伪装的“运粮队”里,每个人都如绷紧的强弩。
许褚将斗笠压到鼻尖,铁塔般的身形却仍在粗布衣下若隐若现。
他握着缰绳的手掌青筋暴起,指缝间渗出的汗水滴落在车辕上,溅起细小的泥点。
夏鲁奇甩动马鞭的手腕突然一顿,狐狸般的锐目捕捉到街角暗巷里闪过的衣角。
那里本该是空荡荡的杂货铺,此刻却隐约透出几缕若有若无的刀光。
就在此刻,二十步外的巷口突然转出两队骑兵。
马蹄裹着棉套,却仍震得街边酒旗簌簌发抖。
为首骑士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腰间刻着獠牙纹饰的铜铃——那是梁师都亲卫的标志。
杨再兴的瞳孔猛地收缩,余光瞥见岳飞缓缓抽出半截佩剑。
剑身与剑鞘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街道上犹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