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仓库内,昏黄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空间,却难以驱散角落里的黑暗。几个工人正驾驶着叉车来回穿梭,发动机的轰鸣声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交织在一起。集装箱的门大开着,像是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那些金属箱整齐地堆叠其中,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方方正正的轮廓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郑建国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这些金属箱,与他之前在工业园区照片里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同样凹凸不平的表面,同样独特的边角磨损痕迹,甚至连箱体侧面那道斜斜的划痕都分毫不差。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些深夜运输的车辆照片,还有坍塌桥梁混凝土中闪烁的诡异金属光泽,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此刻在他眼前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他隐约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就在他出神之际,下方工人搬运金属箱的声响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的注意力被仓库角落吸引,那里的办公室门缝里,渗出诡异的橘红色光晕,如同安全屋焚烧资料时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跳动,仿佛是恶魔的眼睛在窥视。郑建国强忍着金属网格割裂掌心的刺痛,手心的鲜血顺着网格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朝着光源处蹭去,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警惕与紧张。
透过通风口歪斜的缝隙,办公室内的景象如同一场噩梦在他眼前展开。四个黑影围在铁皮桶旁,燃烧的文件化作灰蝶从桶口翻飞而出,在空气中盘旋。焦糊味混着刺鼻的油墨气息直冲鼻腔,熏得他眼睛生疼。在摇曳的火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郑建国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个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赫然是在医院病房里亮出假警徽、自称交警队长的家伙!
火光将那人右手无名指上的疤痕照得发亮,蜈蚣状的凸起随着他握对讲机的动作扭曲蠕动,仿佛一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毒蛇。“务必在天亮前搞定,别让那小子坏了事!”那人压低声音,沙哑的话语中透着狠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郑建国心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病床上的自己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对方皮靴碾过地板的声响,还有警徽在黑暗中闪烁的寒光,此刻都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提醒自己要等待时机,稍有不慎,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整个物流园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发电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整个仓库淹没。仓库里顿时炸开锅,工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金属箱倒地的哐当声、货物倒塌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郑建国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未知的危险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天赐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紧张与兴奋,小心翼翼地从通风口爬出来。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叫出声,但他咬着牙,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借着偶尔划过的闪电,他摸索着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前进。周围一片混乱,时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跑过,他侧身躲在货架后,等脚步声远去,才继续行动,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终于摸到办公室门口,里面还残留着微弱的火光,那是未烧尽的文件在苟延残喘。郑建国冲进办公室,热浪扑面而来,呛人的浓烟让他睁不开眼,喉咙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这些,在还没烧完的文件堆里疯狂翻找。手指被火焰燎到,皮肤瞬间传来灼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有用的证据!终于,他摸到几张还带着余温的文件,迅速塞进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郑建国攥着怀里滚烫的文件,在仓库后巷跌跌撞撞地奔逃。怀中纸张边缘划破皮肤的刺痛,混着掌心被铁锈割裂的血痕,灼烧着每一根神经。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汗水湿透了衣衫,在夜色中勾勒出狼狈的轮廓。
突然,夜空中炸开一声引擎的怒吼,郑建国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转头望去,几道雪亮的车灯划破夜幕,如同野兽的獠牙撕裂了笼罩物流园的黑幕。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撞击金属围栏的闷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几束强光如利剑般穿透仓库斑驳的窗户,刺得他睁不开眼。那光束扫过堆放的货物,在墙面投下扭曲的阴影,恍若恶魔的爪牙。紧接着,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撕破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扩音器的轰鸣在仓库内来回碰撞,震得钢架结构嗡嗡作响。郑建国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波纹铁皮墙,掌心的汗很快洇湿了粗糙的金属表面。
墙体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外面正有一支钢铁巨兽组成的军队在集结。他下意识地按住怀中用防水布裹了三层的文件,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纸张紧贴着肋骨,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敲击倒计时的鼓点。
鞋底碾过地面的积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像一只壁虎般贴着墙根挪动,工装裤蹭过墙角堆叠的塑料箱,惊起一团团呛人的灰尘。当后颈触到门缝漏进的冷风时,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凑了过去。月光从门缝斜切而入,照在持枪特警的战术靴上——那靴子边缘凝结着干涸的泥浆,与他在安全屋窗外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
特警头盔上的夜视仪泛着幽绿的光,面罩下露出的眼睛如同捕食者般警惕。郑建国感觉喉咙发紧,对方枪口低垂的角度看似随意,实则正对着任何试图冲出门的方向。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明白这场包围不是偶然——那些焚烧文件的人,恐怕早就预判到他会从这里突围。
退回仓库时,他的后背撞上倾倒的货架,金属管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远处传来脚步声的瞬间,他立刻蜷身滚进阴影里,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黑暗中,散落的货物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破碎的纸箱里滚出的零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敌人设下的陷阱。
抬头望见头顶的通风管道时,郑建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管道在月光下蜿蜒如巨蟒,锈蚀的接缝处泛着暗红,仿佛随时会渗出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货架狂奔,工装裤膝盖处的布料与金属横梁摩擦出火星。粗糙的铁刺划破手掌,鲜血顺着横梁滴落,在积灰上晕开暗红的花。
钻进管道的瞬间,冰冷的金属管壁擦过他的锁骨,划出火辣辣的伤痕。膝盖和手肘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每向前挪动一寸,都像在撕扯伤口。
远处仓库的喧嚣渐渐模糊,唯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混合着铁锈与机油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当管道尽头的微光刺破黑暗时,郑建国几乎是用额头撞开了锈蚀的格栅。灌木丛的尖刺如钢针般扎进脸颊,他重重摔落在绿化带的泥地里,脚踝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剧痛像电流般窜上脊椎,眼前炸开无数金星,但犬吠声和手电筒的光束已经穿透玉米地,他只能咬着牙,拖着伤腿冲进那片黑暗。
玉米叶割在脸上,留下细密的血痕。郑建国的呼吸混着血腥味,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脚踝的剧痛。身后的光束越来越近,在叶片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死神的镰刀正在逼近。当灌溉渠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进刺骨的泥水中。
冰凉的污水漫过头顶,郑建国死死攥住渠边的杂草,指甲缝里嵌满了淤泥。犬吠声在头顶炸开,搜查靴碾碎枯叶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能感觉到搜查者的影子掠过水面,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胸腔因缺氧泛起灼烧感,他却不敢浮出水面,只能在浑浊的泥水中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直到犬吠声彻底消失,郑建国才敢探出水面。他颤抖着摸向胸口,防水布外层已经湿透,内层却还带着体温。当指尖触到凸起的“绝密”钢印时,他的呼吸停滞了——那熟悉的棱角,与网吧照片里保险柜文件上的印章分毫不差。
他躲在芦苇丛后展开文件,污水顺着纸张边缘滴落,在“军工实验室废料处理记录”的标题上晕开墨痕,日期栏赫然标注着城北立交桥奠基前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