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的空调冷得刺骨，陈默盯着手机里福斯特的止盈记录，指尖在冰可乐杯壁上按出五个水印。隔壁桌穿美团黄马甲的外卖员正用河南话安慰电话那头：“姐，俺这就送肿瘤医院南门，药费先凑了八千……”塑料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像极了他上周实盘成交时的滑点提示音。
凌晨两点的广园中路大排档，铁锅爆炒牛杂的烟火气熏得人睁不开眼。老陆穿着褪色红背心，右臂的K线图纹身被油烟浸得发暗，正用竹签戳着牛肺骂娘：“扑街！改Acd参数？2016年熔断那年，有个大户调成3\/7\/3，三天腰斩七成！”汤汁溅在陈默手机屏上，模糊了同花顺论坛的置顶帖。
陈默擦着屏幕，余光扫过邻桌。三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围坐着讨论量化模型，键盘声混着烤生蚝的香气；斜后方的抖音主播举着自拍杆挤进塑料凳，美颜镜头扫过油腻的桌面：“家人们看这支庄股！Acd水上金叉就是买入信号……”
“现在的后生仔，”老陆灌了口珠江啤酒，胡茬上沾着油星，“2015年跟着宁波敢死队打板，老子三天赚过辆雅阁。现在呢？直播荐股的比韭菜还多。”他突然压低声音，“知道‘涨停猎手’为啥删帖吗？去年他推的全通教育，现在St了。”
城中村出租屋的吊扇吱呀作响，陈默蜷在吱呀作响的折叠床上，二手电脑风扇发出临终前的哀鸣。同花顺论坛的热帖【Acd参数大公开！三天抓两板】下，评论区炸开了锅：
-“俺青岛的！跟买京山轻机吃俩板！”（Ip：山东青岛）
-“上海老股民问：科创板能用不？”（Ip：上海浦东）
-“哈麻批！长安汽车套成股东了！”（Ip：重庆渝中）
他咬着冷掉的叉烧包，把Acd参数从默认的12\/26\/9改成6\/13\/5。屏幕突然弹出三只光伏股预警，楼下收废品的喇叭声穿透窗户：“旧手机换菜刀、换盆——”他盯着隆基绿能的分时图，没注意到Excel表里机构调研记录显示：近三月0次拜访。
次日下午两点，天河城肯德基。穿JK裙的“小鹿酱”架起补光灯，粉饼在脸上堆得像K线顶背离：“宝子们看隆基绿能！6\/13\/5参数下的水下金叉，加上放量突破！”她身后的玻璃映出陈默的倒影，手指在键盘上悬成机械爪。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河北老铁已满仓！”
-“东北大哥冲了！”
-“江苏网友：主播推的票必跌！”
突然十个火箭特效炸开，Id“私募张总”的金色弹幕飘过：“现价买入，半小时后涨停！”陈默的拇指在买入键上发抖，窗外快递小哥的电动车警报声尖啸着划过，惊飞了落在餐盘上的苍蝇。
14:45，隆基绿能突然直线拉升。陈默的华泰证券App推送闪烁：“光伏板块主力净流入5.2亿！”他刚要点击确认，老陆的微信语音带着麻将声炸响：“靓仔！欧盟那边有风声……”
话未说完，股价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分时图画出陡峭的钓鱼线。陈默眼睁睁看着38.6元的买单成交在38.2元，手机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15:00收盘，炒股群里骂声震天：
-“重庆王哥：日他先人！涨停变跌停？”
-“西安刘姐：额滴神！娃的补习费没了！”
-“上海周阿姨：阿拉要去证监会投诉！”
23:17，城中村天台的风卷着珠江新城的霓虹。陈默啃着冷包子，东方财富网的快讯刺得人睁不开眼：“欧盟对华光伏加征37.6%反补贴税！”持仓界面的绿色数字迅速翻红：-3%、-5%、-8%……楼下美团骑手的喊声穿透夜幕：“302室！你的炒粉！”
他摸出手机，发现“涨停猎手”的热帖已删除，评论区只剩零星骂声。对面楼传来夫妻争吵：“叫你信直播荐股！儿子的钢琴课……”陈默对着夜空呼出白气，把Acd参数改回12\/26\/9。电脑角落的Excel表中，隆基绿能的龙虎榜数据跳动，买五席位清一色散户营业部。
晨光透过脏窗帘时，手机闹铃撕裂寂静。同花顺弹窗：“贵州茅台创历史新高，成交量同比萎缩18%。”陈默抓起昨夜的龙虎榜打印纸，某新能源股的买五席位上，三家机构专用通道的身影格外刺眼——那是他在陆建军U盘里见过的熟悉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