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和陈婶这几日异常的忙碌。
自从知道艾管事他们在长安只待七日后,陈婶和厨娘就找了二十多个妇人开始做大锅盔。
给秦、马两家的人当作回去的干粮。
锅盔做干粮特别好,相传这是匠人们为武则天修建乾陵,因工地无烹调用具特意制作出来的。
它干硬耐嚼,便于携带,最大的优点就是存放。
这东西当作干粮正好,十天半月都不会坏。
这是余令唯一表达谢意的方式,也曾试过给他们钱当作盘缠,奈何艾大哥这群人根本就不缺钱。
他们手上的一把刀都价值不菲。
“这群人不缺钱,你看他们身上的装备,等回去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把南山里面的贼寇再清洗一遍!”
见自已的儿子一愣,余员外笑道:
“所以啊,给他们钱是累赘,还不如就按先前决定的,多做些锅盔,多放些盐,让他们吃饱才是最好的。”
望着自已的儿子又跑了出去,余员外笑了。
秦、马两家这次代表石柱的商贾来通商道,这本身就是一笔超乎想象的大钱。
只要他们安全的走回去……
那些商人自然就会把银钱奉上。
马家是土司,是石柱百姓的天,上头人做的每一步都是思量了很多次的,不会想一步做一步。
若不思量,怎么能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白杆兵。
钱就是兵的胆,给的越多,人心越齐,作战的时候就越悍不畏死,不像卫所,军户种的粮食他们都要贪。
打仗的时候谁都不想去卖命。
随着摞起来的锅盔越来越多,离别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余令给马祥麟写了信,给夭夭写了信……
也怀着敬重之意给秦良玉写了回信。
离别是伤感的,余令不敢让艾大哥他们在长安多玩几日,他们来长安本就是来办正事的。
看自已只不过是顺手的一件小事情。
“小子,我要走了,记得啊,有空一定要来石柱看看,来看看蜀道到底有多难,来看看我们天府之国。”
余令重重地点了点头。
艾大哥扫了一眼长安城,眼神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长吐一口浊气后笑着拍了拍余令的肩膀低声道:
“你我说句交心之语可否?”
余令伸手虚引,两个人并排朝着大雁塔方向走去,望着大雁塔周围的手脚架,艾管事轻声道: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当我放了个屁,你若是觉得说得不错地方你就记在心里!”
“艾大哥请说。”
“戚少保的兵书你好好看,虽然我不懂,但夫人说这是世间少有的练兵之法,你若看懂了,不要让人知道你看懂了!”
余令不解道:“为何?”
“夫人说,这世上真正的戚家军早已在万历二十三年的冬天,被大明的文武百官亲手给屠杀了!”
“少保的侄儿不是还活着么?听说他很厉害。”
艾管事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知道石门寨之事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蓟州兵变这件事到底该相信谁的说辞。
夫人和老爷却异口同声的认为,这件事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明朝廷内部的党争已经很恐怖了。
艾管事觉得给余令说这些有些残忍,换了个口气继续道:
“听说你现在是个总旗,南山剿匪真的你的主意么?”
“嗯!”
见余令点了点头,艾管事突然替余令觉得不值。
在夫人收到的军报中,这件事是一个姓刘的功劳。
“孩子,知道戚家军为什么强么?”
“不是很清楚!”
“戚家军强是因为戚家军里面的所有人都不是军户,都可以说是戚家的私兵,所以他强就强在里面没有军户!”
“我听说你是军户,你若是做大事,记得要从一点一滴的做起。”
余令点了点头,忽然道:
“艾大哥,万历二十三年的冬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
“这件事不说了,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不敢瞎说,就怕人云亦云、夸大其词,以至于害人,所以说就当我放屁!”
余令知道艾大哥不想说,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个时间,等今后到了京城去问小老虎。
他在东厂当贴刑官,很多私密事他绝对知道。
戚家还在,为什么说戚家军却死在那个冬天呢?
见余令不说话,艾管事歉意道:
“令哥,今后如果为官了,官越大就越是要小心人心,夫人说朝堂无对错,全是利益的纠葛!”
余令重重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记住了,一定不要让人知道你在读戚少保的兵法,虽然读书并无多大问题,但就怕有人把你往党争里面拉!”
“诬陷我是某某的传人么?”
艾管事笑了,他发现这个余令是真的聪明,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稍稍一点就透了,跟他说话不累。
“走,回家吧,我也要离开了!”
“我再送送大哥!”
“夫人给你的刀还在不?”
“在呢!”
“走,我试试你刀法如何!”
……
秦、马两家的护卫踩着朝阳从余家离开了,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五斤多重的锅盔。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他们也越走越远。
艾管事揉着腮帮子不停的吸着凉气,余令这小子不当兵真是亏大了。
自已还没开始就给自已来个双峰贯耳。
他说,这是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