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长安下起了小雪。
如意挺着胸膛把头高高抬起,满脸倨傲的站在余令身侧。
在今天的这个大日子里,如意努力的展示着自已非同一般的身份。
他是新晋秀才公,咸宁县秀才公,府试案首余令的书童。
小肥的个子没有如意高。
为了让自已看着也很高大,他努力的踮着脚争取让别人记住自已的脸。
今后去长安,看谁敢不让自已赊账。
自已上次给闷闷买糖被伙计给骂了。
不是没钱,而是出门太急了,忘了带钱,想着说点好话赊一下,明日就送来。
那店铺伙计竟然斜着眼看自已。
话还说得贼难听。
说什么见过太多来骗糖吃的,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说什么修缮大慈恩寺他家少爷说的算。
这活都能说了算的人,会没钱?
娘的,他掌柜的今日来了,得让他看清楚自已的脸。
小肥努力的踮着脚,生怕那家掌柜看不清这张脸。
如今的自已是书童,是秀才公身边的贴心人。
等明日自已到了长安,再见到自已,请记得管自已叫肥公子。
若再管不住伙计的嘴,自已就替他管了。
余令没想到自已竟然是府试案首。
余令很清楚自已的水平,论书法自已不如茹让,论对八股文的了解自已更是拍马难及。
问题是自已竟然是案首。
茹让他才是甲等第三。
余令把疑惑藏在心里,今日是放榜的大喜之日,场面虽不如乡试中举人。
但该有的场面一样不少。
自已得答谢前来贺喜的人。
望着眼前陌生的人,望着陌生的官吏,望着那些陌生的“同窗”,余令不敢想若是乡试成了举人……
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明城公,如何,还是老朱我有眼光吧,这孩子的字是我起的,字守心,大道归于隐,良德源于心的守心!”
朱县令很开心。
他也没有料到余令竟然这么厉害,这么小就成了秀才,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少见。
最难得的是这个孩子的字是自已起的,今后无论余令爬的多高,他和余令之间的情义是不会改变的。
若余令再考上举人,成了正式的官员。
那秦王这一脉里那些不成器的后人,也不至于没有一个靠山。
朱县令他只想那些朱家晚辈能过的好一点,有饭吃就行,不被人欺辱就行。
别的他不奢求了。
他带着满意的笑,带着余令开始认人。
他喊一个,余令就上去见礼一个,然后用手中的茶壶给人倒茶。
高知府姗姗来迟,人来了,还是带着礼来的。
“知府老爷,怜秀才公余令读书用功,苦学不辍,家境贫寒,念其求学之心甚诚,特赐学银一百两!”
随着高家仆役话音落下,众人发出了惊叹声。
所有人开始去拜见高知府。
高知府的到来让余令一度怀疑自已是不是误会这个人了。
听朱县令说,自已能成为案首他也在后面为自已说了好话的。
知府不是小官。
自已也只是仗着年龄小玩一下道德绑架恶心他,若是朱县令敢这么玩,他的县令一职早就被撤了。
可如今这是……
一个人如果突然对你好,一定不是他愿意对你好,而是对你好能给他带来什么,他才愿意对你好。
可高知府图自已什么啊?
用茹让的一句话来说,他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点的不满,自然会有人让自已在这次府试名落孙山。
这样才是最合情理的。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已名落孙山。
可他却为自已说好话,他这么做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自已也没有什么好图的。
家里的煤虽然卖的好,但这东西卖来的钱是万岁爷的。
谁敢图这玩意那真是没脑子,知府这是图什么?
余令想不明白。
“守心啊,你这次的文章的确很好,抄手抄录了,原卷封匣了,你在咸宁县做的一切,我也如实上报了!”
“抄手抄录是给巡抚看,是给各位学子看,原卷封匣,这是朝廷规定,你若是连中三元,这些陛下可能会看呢!”
余令赶紧躬身:“感谢知府大人!”
高知府拍了拍余令的肩膀,笑道:
“自大明开国以来,我朝是南方状元多于北方,状元多,底下的俊秀之才更多,好好读书,为咱们长安争一口气!”
“学生一定谨遵教诲!”
高知府笑了笑,语重心长道:
“再有几年我就老了,也该告老还乡了,听我的,趁着我在,这些年好好读书!”
高知府的这句话说的很直白。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把羡慕的眼光投向了余令。
先前那么折腾余令果然是考验,知府没说假话,他果真很看重余令。
一场简简单单的贺喜,高知府成了主角,都在吹捧高知府有识人之能,心胸开阔,当为典范。
高知府在人群里谦虚的摆着手,不断的否认。
余令不在乎谁才是主角。
余令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全是场面话的交际,虚情假意太多。
余令的直觉告诉自已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一切都在告诉自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余令使劲的揉了揉脑袋,在朱县令的带领下,继续给贺喜的人去倒茶。
感谢他们的到来,感谢他们的祝福。
晌午过罢,贺喜的人才彻底的离去。
这些人一走,贺喜的百姓才赶来,黄渠村的百姓,原先军屯的叔伯婶婶。
和余家亲近的人都带着用心准备的礼物前来贺喜。
余令这才成了主角,老爹代替了朱县令的位置,拉着余令一边接受着礼物,一边感谢送礼的乡亲。
等送别了贺喜的百姓,还有几十户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