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的写字楼在秋阳下泛着冷光，28岁的周明远抱着肝功报告单冲进仁济堂时，衬衫领口大敞，露出微微发黄的巩膜。他走路时右肩不自觉前探，右手虚按在右侧胁肋，每走两步就倒吸一口凉气，像被无形的手揪住了肝区。
“苏医生！救救我！”周明远撞开诊室门，肝功单上“ALt180U\/L”的红字格外刺眼，“吃了三个月肝康宝，现在肝区痛得半夜睡不着，tS客服还说这是‘排毒反应’！”他手机里的客服对话停留在三天前：“亲，毒素外排才会转氨酶升高哦，继续服用效果更佳~”
苏怀瑾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患者，触到他掌心的异常潮热。脉弦细而数，右关弱如游丝，典型的少阳郁热兼脾胃气虚。舌质红，苔薄黄，晨起口苦——正是胆热犯胃之象。腹部b超显示肝内光点增粗，而患者手机里tS健康App的推送还在闪烁：“检测到肝胆毒素超标，推荐肝康宝套餐，买三送一！”
“先坐下。”苏怀瑾撕开肝康宝胶囊，棕褐色粉末里隐约可见未蒸制的何首乌碎屑，“柴胡、黄芩、何首乌——”她突然皱眉，“说明书没写何首乌，而且柴胡用量比黄芩还少？”翻开《伤寒论》，小柴胡汤的柴胡用量是半斤（约24g），黄芩三两（约9g），而肝康宝的成分表上柴胡10g、黄芩15g，完全颠倒了君臣配伍。
周明远掏出整盒药：“他们宣传‘疏肝利胆，熬夜党必备’，我每天吃三次，每次四粒……”苏怀瑾打断他：“停了！你这是吃错了配伍，还加了生何首乌！”她调出中药毒理学数据，“生何首乌含蒽醌类成分，必须九蒸九晒才能入药，你看这药里的何首乌片，根本没蒸透，毒素全在！”
治疗室里，苏怀瑾亲自调配小柴胡汤：“柴胡24g、黄芩9g、生甘草6g、茵陈30g，”她特意选用醋炙柴胡，“醋炙能增强疏肝作用，生何首乌换成制首乌，黑豆汁蒸过的，毒素去了大半。”看着患者服下第一碗药，她忍不住叹气——tS集团为了节省炮制成本，直接拿生药粉充数，完全不管《本草纲目》里“何首乌，必蒸至黑透，否则伤肝”的警示。
傍晚，药检所的加急报告让苏怀瑾拍案而起：肝康宝不仅何首乌未炮制，还检出未标注的“tc-07”成分，质谱图显示这是一种肝毒性物质。更过分的是，黄芩用量超标50%，苦寒伤胃，难怪患者纳差乏力——根本不是“排毒”，是活生生把少阳病治成了脾胃虚！
“苏医生，王主任找你。”实习生小林在门口欲言又止，“周明远的病历……好像被修改了。”苏怀瑾冲进医生办公室，看见周明远的主治医生王主任正在电脑前操作，病历里的“肝康宝”被改成了“某保肝茶”。“王主任，这是干什么？”她按住对方发抖的手，发现药房系统里肝康宝的采购价低得异常，配送商正是tS集团旗下的“康泰物流”。
王主任突然压低声音：“苏怀瑾，你别太较真！tS集团给医院的采购回扣是市场价的30%，你以为那些先进设备哪来的？”他从抽屉里掏出信封，“这是你的辛苦费，病历改了，大家都好。”
苏怀瑾盯着信封里的现金，突然想起陈雨薇的健康手环，想起抗感灵事件里被篡改的检测报告。她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录像：“王主任，你这是在犯罪。”转身时，信封“啪”地掉在地上，现金散落一地，像极了tS集团铺就的黑心路。
深夜，仁济堂的中药房里，苏怀瑾对着显微镜观察周明远的尿液样本。尿液中闪烁的嗜碱性颗粒，与她在抗感灵事件中见过的tc系列成分异常相似。“小林，把样本寄给中医药大学毒理实验室，加急。”她摸着制首乌的九蒸晒记录，祖父的话在耳边响起：“何首乌蒸制，必用陈年黑豆汁，三蒸三晒，直至内红外黑……”
凌晨，周明远的肝功数据再次报警：ALt升至200U\/L，ASt150U\/L。苏怀瑾守在病床前，看着患者因肝区痛蜷缩的身影，突然想起白天在tS集团官网看到的“肝康宝畅销百万”的宣传——每一个销量数字背后，都是无数个周明远在承受肝损伤的痛苦。
“苏医生，我是不是快肝硬化了？”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才28岁，还没结婚……”苏怀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制首乌已经开始起效，小柴胡汤和解少阳，茵陈清肝胆湿热，只要停了假药，肝会慢慢修复。”她没说的是，尿液中的tc-07成分，很可能是tS集团实验性的肝毒性物质。
天蒙蒙亮时，毒理实验室发来消息：“tc-07与抗感灵中的tc-05属于同一系列，初步判断是人工合成的肝损伤诱导剂。”苏怀瑾盯着手机，突然想起抗感灵事件里陈雨薇的淋巴细胞减少，难道tS集团在搞“药源性疾病模型”？
上午查房，周明远的胁肋痛减轻了些，舌苔黄腻也退了几分。苏怀瑾刚松口气，护士突然跑来：“tS集团的人在楼下，说要‘拜访’您。”急诊室门口，三个穿西装的男人靠墙站着，袖口若隐若现的毒蛇纹身——正是抗感灵事件里威胁过她的那伙人。
“苏主任，我们董事长想和您谈谈。”为首的男人递上名片，眼神却落在周明远的病历上。苏怀瑾冷笑：“谈什么？谈你们如何用生何首乌伤肝，如何篡改病历，还是谈你们的tc系列毒素？”她举起手机，“我这里有完整的检测报告，还有王主任收受贿赂的证据。”
男人的脸色瞬间铁青，伸手就要抢手机。千钧一发之际，陈科长带着稽查队冲了进来：“苏医生，我们在康泰物流查获了500箱未炮制何首乌，还有肝康宝的生产记录——他们根本没蒸制，直接磨粉！”
看着被带走的tS集团成员，苏怀瑾回到诊室，周明远正在看手机里的肝康宝评论区，无数条“转氨酶升高怎么办”的留言让人心惊。她提笔在病程记录里写下：“小柴胡汤的‘和’字，是君臣有序，是寒温相济，而tS集团的‘肝康宝’，是利欲熏心，是草菅人命。”
窗外，开发区的写字楼依然高耸，但仁济堂的中药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浓烈。苏怀瑾知道，tS集团不会轻易罢手，王主任的施压、神秘人的威胁，都只是开始。但当她看见周明远服下第二剂药后，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便知道，这场与黑心药企的战争，她必须赢，也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