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晨雾氤氲。
沈知楠睁开眼时，身侧的男人仍在沉睡。他眉峰舒展，呼吸均匀，仿佛昨夜种种不过是一场荒唐梦境。
她缓缓起身，锦被滑落，露出肌肤上斑驳的痕迹。沉默地拾起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好，指尖在系带时微微发颤。
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萧珩，她转身离去。
门外，天色将明未明，灰蓝的天际透着一丝惨白。沈知楠站在廊下，垂眸掩去所有情绪，连呼吸都轻得仿佛不存在。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沈知宴披着晨露站在那里，显然已等候多时。
见妹妹归来，他快步上前，脱下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身子。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时，沈知宴喉头一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
“楠儿……”
小心翼翼，如恐惊碎琉璃。
沈知楠抬头看着兄长通红的眼眶，忽然额头抵上他的肩膀，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大哥，我想回家。”
沈知宴浑身一震：“好，大哥带你回家。”当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大步朝府衙外走去。
府衙外马车早已准备好，沈知宴把妹妹轻轻放在软垫上，回头看了一眼府衙，转身踏上马车。
从昨夜过来找妹妹发现她不在房间后，他四处找她，最后听小厮说：“王爷喝醉了，王妃扶王爷回房了。”
他便一直在院口等着，等到月上中天，等到天际泛白，他便知道，他的妹妹想离开了，吩咐人准备好一切，等着妹妹回来。
车轮碾过青石板，轱辘声在寂静的晨色里格外清晰。
马车上沈知楠缓缓闭上眼睛，沈知宴帮她整理鬓角发丝，轻声道：“楠儿睡一会，有大哥在，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沈知楠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晨光刺入窗棂时，萧珩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他撑起身，掌心下锦被微凉，身侧空荡无人。宿醉的混沌仍缠绕在意识边缘，直到他低头——
胸膛上残留着几道泛红的抓痕，地上衣衫凌乱，她的腰佩静静躺在床脚，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呼吸骤然停滞。
昨夜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她颤抖的肩颈，被泪水浸湿的睫毛，还有最后那几乎空洞的眼神。
原来不是梦吗？
心脏猛地痉挛，剧痛顺着血脉蔓延至指尖。他一把扯过外袍披上，系带时手指竟在发抖。推开门时，庭中洒扫的仆役吓得跪倒一片，他却视若无睹，径直朝她的院落疾步而去。
青石板上的晨露沾湿衣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烧得胸腔生疼。他想确认她还在这里，想看清她眼中的情绪，哪怕只有恨也好过此刻蚀骨的空茫。转过回廊，站在院落门前，萧珩突然停住脚步。
静默良久，他缓缓推开院门，屋内陈设如常，唯独没有她。
风掠过空荡荡的庭院，卷起一片落叶。萧珩站在原地，想起昨夜混沌中，她最后那个眼神——空洞死寂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江寻找来，告诉他，：“沈知宴天没亮就带着你媳妇回京了。”
空气突然凝滞。
萧珩的背脊僵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他垂眸看着手中皱褶的书页，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是么。
"
那声音平静得可怕。
江寻皱眉：
"你......
"
她走了，连道歉的机会都没给他。
心口的疼痛已经麻木，他蓦然转身大步往府外走去，
"哎？琰之！你去哪？
"江寻在身后喊道。
那道玄色身影已穿过回廊，声音混着风飘回来——
"回京。
"
她可以恨他，可以骂他，甚至可以杀了他——但唯独不能就这样消失。
萧珩攥紧马鞭，眼底暗潮翻涌。
江寻在后面直跳脚，折扇“啪”地敲在掌心，咬牙道：“这都是什么糟心玩意！”话音未落，人已纵身掠出，衣袍翻飞间直奔束风住处。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床上的束风猛然惊醒，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江寻一把拽起。
“琰之回京去了，他媳妇也回去了。”江寻语速飞快，“你要不要去京城？去就立马收拾，马上出发！我去通知阿团。”
不等束风反应，他身形一闪，已掠出门外，只余一阵疾风卷过。
束风坐在床上，睡意未消，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京城？当然要去！”
他跳下床，抓起外袍就往身上套，一边手忙脚乱地系腰带，一边朝外喊道：“备马！快！”
江寻身形如风，骤然出现在院中时，杨既明正在和阿团告别。
"我们要回京了。
"江寻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越过杨既明，落在阿团身上，
"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
阿团眨了眨眼，圆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摇头：
"我还想四处看看，暂时不去京城。
"说着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药囊，
"等我去时，自会找珩大哥的。
"
江寻点头：
"好。
"他随手抛过一块玉牌，
"拿着这个，各地银号都能支银子。
"余光扫过欲言又止的杨既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自始至终，江寻连个正眼都未给杨既明。离院时袖风扫过对方衣角，带着明显的寒意。
官道上的尘土在疾驰的马蹄下飞扬，萧珩的衣袍被迎面而来的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他已经追了近一日，喉间泛起血腥气，握缰绳的手掌被磨得通红，却仍死死攥着，不肯放慢半分速度。
夕阳西沉，将天地染成血色。就在他几乎要以为与她错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