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茶端上来,茶汤淡淡的浅棕色,上面漂浮着一些小油花,闻起来有种原始的奶香。罗珂学着庄宇尘的样子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原来是咸的,酥油味道明显,浓香醇厚,细腻顺滑,茶叶,酥油和盐不分彼此地融在一起,喝完嘴唇油润,胃里也舒服。
“很好喝!”高原的水沸点低,茶汤不怎么烫,罗珂说着继续喝了两大口。
安多开往拉萨的路程海拔渐渐变低,罗珂吃饱喝足,不舒服的感觉几乎消失。行驶中途几次下车看风景,不过每次庄宇尘都不让他开车。
沿途的措那湖,羌塘草原让罗珂过目难忘,照片拍了一大堆。路上的朝拜者越来越多,去拉萨朝圣的藏民用身体丈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手上戴着木板,膝盖套着护具,三步一停,双手合十下跪,然后五体投地,叩着长头前往圣地,额头都有厚厚的茧。
罗珂被这种信仰的力量震撼了,他首次目睹了虔诚。在这个无限追求效率的时代,还有这样一群精神信仰追求者选择了这样漫长而遥远的方式,他们不急不缓,一步步向前,好像已准备好用一生来换取轮回。
“他们为什么不坐车去拉萨呢?”直到车子开出很远,看不清那些朝拜者的身影,罗珂收回视线问庄宇尘。
“他们每叩拜一次,都念一遍六字真言,这过程本身对他们来说就非常有意义,可以消灾祈福,不仅仅是为了到达大昭寺朝拜觉沃佛,这段历程本身就是一种功德。”庄宇尘想了想,又说:“我之前听说过有人在佛前发愿,一生要磕十万个长头,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实现,这能锻炼意志力,加强修行和免除自身罪恶。”
罗珂很唏嘘,走到现在他才看到了一种真正不同的活法。
下午翻越过那根拉山口,路变得有点烂,颠簸了好一阵才到达庄宇尘跟他说的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纳木措。
湖水周围是念青唐古拉山脉,在夏季山峰也依旧被白雪覆盖,远远映着一碧万顷的圣洁湖水,蓝湖白山,蓝天白云几下交错辉映,美得不像话。
罗珂除了一开始啊了一声,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在这里,面对大自然的造化,无需刻意怀有敬畏之心,它自有手段让人叹服震撼。
可以走到湖边很近,蹲下来就能摸到湖水。近处湖水纯净透明,像海浪一样轻轻涌动,罗珂触了触,冷冽极了。
湖边有很多藏民牵着白牦牛,可以付钱合照,还有人牵着马主动过来问他们骑不骑马,庄宇尘都谢绝了。罗珂也不喜欢这么商业化的摆拍模式,两个人往偏僻的地方走了走。
这边人少了些,罗珂给庄宇尘拍了几张抓拍,或站定远眺或低头行走,都很完美。罗珂不知道是自己拍照技术好还是庄宇尘本身就帅,怎么拍都好看,玩得不亦乐乎。
正拍得来劲,忽然一个藏族小男孩抱着只羊羔不知从哪跑过来冲进镜头里,然后就朝举着手机的罗珂跑过来,说罗珂拍到了他的羊,要给钱,也不多,二十块,汉语说得挺流利。
罗珂惊诧莫名,他虽然不小心拍到了,但不是故意的,何况他这么一跑过来把风景和庄宇尘都挡住了一半,罗珂本来就不想要那张照片,解释完当着小男孩的面删掉了。
谁知这样也不行,那小孩不过十岁左右,气势却不小,坚持说罗珂把照片隐藏了之类,总之就是拍到了,就得给钱。
庄宇尘走过来问清情况,看着脸都气红的罗珂安慰了几句,转身给了小男孩二十块钱,让他赶紧走开。
小男孩得到了钱,像来时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罗珂不服,“他这不就是讹人吗?你就不该给他钱,会惯坏的!”
“你别为这点小事生气,如果不打发了他会一直跟着我们的。”庄宇尘抱抱他,“就当花钱买个清净,这是景区,大都如此。”
“怎么会如此呢?藏民不都是淳朴热情好客的吗?”罗珂一路的好心情都被刚才这一出给破坏了。
庄宇尘擡了下眉毛,牵起罗珂的手慢慢走在湖边草地上,说:“这里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你刚才看到的那么坏。不可能让一个地方既接受新事物的不断涌入,又要求它保持原来的天然质朴丝毫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尘不染的东西,看你想看的,接受你能接受的就好。”
罗珂听进去了,沉思着没说话。草地上有很多零星的野花,庄宇尘摘下一朵淡紫色的,看着好像波斯菊,轻轻插在罗珂外套上方口袋的拉链眼里。
罗珂摸着小花心情好了些,慢慢扯出一个笑容。
庄宇尘适时地给他拍了张照片。
“哥哥,这是格桑花吗?”
“算是。”庄宇尘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回走,说:“山坡上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各种小野花,都是格桑花,没有具体所指。”
之后还是庄宇尘开车,一直到拉萨市内他们预定的小客栈。越临近市内车越多,行人和车辆的密度大大超乎罗珂预料。庄宇尘也说路上的车比他之前来的时候多了好多。
夜色已至,罗珂坐了一天车都觉得疲累,更何况庄宇尘。疲累之余罗珂的兴奋感亦无法消除,他们终于到达了这座遥远神秘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