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珂好似飘着般踩着虚软的步子回到房间,父母还要跟着,被他轻轻挡在门外。关门的刹那罗珂泪如雨纷,走了几步往前一扑趴在床上,下一刻就开始放声大哭。要宣泄的情绪太多以至于眼泪都不够用,只管无穷尽地哭下去。
哭泣中罗珂几次拿起手机想把庄宇尘的微信加回来,不知哪里来的犹豫又让他迟疑着在最后一步取消了操作。这封信给他带来了很大安慰,但还没彻底打破罗珂的自卑认同,也许他还需要些时间。
庄宇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并没有用任何方式催促他马上做什么决定。罗珂知道他肯定问了罗父他回来了没有,看过信了没有,他没有再做出阻止他们联系的举动。即使他再删一次,庄宇尘那么细心,肯定早记下了父母的电话号码,想要联系总能联系得上。
晚饭罗珂也没吃。罗母进来拉了他几次他都拒绝出去,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看似没什么力气般动也不动,一拉他又死命往外挣。他不肯吃饭总不能硬灌,罗母没办法,倒了杯牛奶放在他床头,看着仍默默流泪的儿子忧心忡忡。
夜深了,罗珂不知道罗母什么时候出的房间,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在翻滚的思绪中勉强思考。庄宇尘一早就知道了他失聪,但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然他的室友们必然会问起,他大概想让自己决定说与不说,何时说吧。
毕业这么久了朋友们都没重聚成功过,现在董飞考上了本校研究生,他们每个人都比罗珂的境况好。而在校期间罗珂是他们中间最优秀的,这让他不免有落差感,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觉得自卑。
尤其在庄宇尘面前。罗珂一直想成为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并不想一直在他羽翼下享受庇护,因此郁郁难以决定。他没有勇气上前,又不甘就此退缩,心境没一刻安宁,将自己折磨得几乎发疯。
第二天罗父下班回来,看罗珂的眼神更复杂,拉过他打字聊天。
——你们大连的房子,你装修的?
罗珂见父亲这么问,便知道庄宇尘肯定回去后去看了房子,他说的有事要办很可能就也是想将房子装修好。他点点头。
——原来你并没去西藏,那段时间一直在大连对吗?那二十万都装修用了?
罗珂又点点头,片刻后打字——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们的。
罗父瞧了他半晌,又打字——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父母子女间哪有什么还不还的。只是以后不要再向我们欺瞒你的行踪,你就是直说想去大连装修房子,想用钱,我们也会给你。
罗珂再次点头,然后垂头打出三个字——对不起。
——既然你都将房子装修好了,为什么还不肯回到他身边?
罗珂眼里马上溢满痛苦之色,摇摇头打字——装修房子是因为我欠他太多,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我没想要跟他住一起。
——小庄今天跟我说,看到房子被装修得那么好感动又心疼,他这几天要再打理一下。然后,他希望你能回去。
罗珂的心猛地一跳,呆在那久久没动。罗父也没再说什么,拍拍罗珂的肩,起身去帮罗母做饭。
要回去吗?那座占据了他青春的城市此刻有他心爱的人,有他们舒适的家,有他多年的好友。可为什么总有道坎横亘在心间的感觉,罗珂忍不住想,我是跨不过去吗?还是根本不敢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