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蝴蝶变狼
“最近可有热闹看了……”
餐桌前，一个贵妇人放下刀叉，她用纸巾轻抿了唇边：“我听说，秦家老夫人最近准备来一趟，说是要来物色孙媳妇。”
“孙媳妇？”她身旁的少女也放下了餐具，满眼疑惑，“秦家不就两个孙子吗？大的那个是个工作狂，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绯闻；小的那个，不是说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吗？”
她将沙拉放进嘴里，嗤笑道：“怎么着，准备选妃了？”
“不是秦晟，听这意思应该是秦轲吧……”女人笑道，“那个孩子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也优秀，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把门槛都踏破了，也没见着他对谁有意思。”
“如果是秦晟的话，我都想把你介绍过去了，也不让我省省心。”她假意嗔道。
“啊？”应瑜忙摆手，头都要甩成拨浪鼓了，“别别别，我还小呢！不过话说回来，秦轲不是都不喜欢女的吗？还给他介绍呢，怎么想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的身家摆在那儿，有多少人想扑上去，他们哪里需要在意这种花边新闻——况且，秦轲八成也是玩玩而已，大家都是人精，谁会付出真心呢。”
“靠。”应瑜撇撇嘴，满脸不屑。真是个人渣，渣翻了天！
“不过听说他们兄弟俩人品、样貌都不错，除了秦轲有些不着调以外，其他都没问题。”应夫人打趣道，“要不我还是给你介绍下吧，指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妈，你这是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呢！”应瑜佯装愠怒，她扯着嗓子嚷嚷起来，“爸，管管你老婆！”
应父端着杯水走近，他轻轻敲了女儿的后脑勺一下，笑道：“没大没小。”
他们又笑了起来，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契机就来了，最近的一次品牌晚宴，将江城新晋的行业精英、老牌名门都聚集在了一起，晚宴在一座别馆举办，四层的洋楼颇有上个世纪的气氛。
应夫人早早便约了好姐妹闲聊，任由自家女儿在会场漫无目的地乱逛。应瑜披着柔顺的大波浪卷发，一身浅紫抹胸晚礼服逶迤垂地，她踩着小高跟，绕过了喧哗的人群。
她很讨厌这种应酬，男人攀谈着生意场，女人则是聊着珠宝、高定，没有一个是她想融入的话题。她闲逛着走到了酒台，眼神从上面各式各样的调酒上略过。
最后，她停留在了一杯简约的透明酒前，正欲拿起，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带着笑意的男声：“DryMarti（干马天尼），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第二天可能会头疼。”
她的手一顿，擡头看去，却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眸里。
来人一身剪裁恰到好处的西装，隐隐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身形修长笔挺，胸前配上一枚低调的胸针，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内敛。
那人友好地笑了笑，他指了指另一杯：“那杯口感好点，是正儿八经的果酒，适合尝个味道。”
“哦。”应瑜回神了，她有些尴尬地提着裙摆，略显慌急地擡手取了那杯酒，双颊飞起红晕，眼神也有些闪躲，“谢、谢谢。”
青年没有回复，他魔术般地掏出了一只空酒杯，轻车熟路地往里面盛了点碎冰，又倒了些苏打水，借来吧勺轻轻搅合了下。
叮叮叮——冰块在酒杯里旋转起来，很快杯壁上就挂了霜，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你这是……”作弊。应瑜瞪大了眼睛。
还不等她说完，只见青年冲她眨眨眼，显出几分乖张：“纯水割。”他轻轻晃晃自己的杯子，又调侃道：“没办法，司机不能喝酒哦。”
应瑜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剪裁得体的西装上，别着的胸针是高奢定制款，都不能用价格不菲来形容——司机？谁家司机能那么奢侈。
但显然青年没有解释的意思，话音落下，他笑着将工具递给了调酒师，道了谢，又扫视了一遍酒，选取了另一杯果酒，便径直离开了酒台。
应瑜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有些发愣，她呆呆地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就见着那人径直走向了另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将手中的果酒递了过去，两人笑着说了什么，神态亲昵。
“小鱼，看什么呢？”她的好友走来，顺着她的目光眯眼望去。
“没、没什么。”应瑜收回了目光，她看着手里捏着的淡蓝色果酒，迟疑片刻，道，“哎，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刚刚说了什么DryMarti，我不是很懂酒。”
“谁？”好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下便乐了，“那不就是最近秦家的风云人物吗？听说今天秦总没来，就让他弟弟来了。”
“啊？他就是秦轲……”应瑜有些吃惊，她的心莫名漏跳一拍。
“嗯，因为他不常参与活动或者接受采访，露面的次数比较少，我倒是见过两次。”好友不甚在意道，相较之下，她更加注意另一个细节，“对了，你刚刚说DryMarti？你一个一杯倒的小白可千万别尝试啊，指不定得断片。”
应瑜没有吭声了，好友还在絮絮叨叨：“还真是没想到，他为人还可以啊，还会提醒你呢。小鱼我跟你说，有些坏胚就喜欢看人出糗的！”
“啊……”应瑜没有听进去好友的话，她只是默默抿了口果酒，奇怪的是，竟然品出了淡淡的橙香，有点甜涩。
她又悄悄地擡头，回眸往人群密集处看了一眼。
晚宴像是煮开一瓢沸水，它在推杯至盏中不断升温，到达沸点时又缓缓晾凉下来。直到从悠扬的协奏曲响起，先前群聚的众人开始四散，他们两三成群，相互圈出角落，开始聊些隐秘小事。
秦轲就是在这时候不见踪影的。
应瑜不敢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那人身上，但她总是会若有若无、有意无意地寻找那人的身影。她就像是误入了寂静花园的旅人，见到了唯一翩飞的蝴蝶，它拖着长长的绚烂尾翼，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旁人的视线。
可是现在，它不见了。应瑜心下一空，她脚下的步伐更急，焦灼的目光先是扫过了全场，随即锁定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不知为何，她心有所感，仿佛在那里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直觉的驱使下，她提着裙摆，扶着古铜色的扶手悄声上了二楼，来到了阳台边缘，又刻意走到了隐蔽角落。露台前的窗纱被风轻轻掀起，像是月光一针一线织就的透明屏障。
她终于得以透过那层纱，窥探到了那人隐藏的行踪。
只见两人正亲密地站在一起，她寻找的那人不知说了什么，似乎笑了下，又抚着后颈，凑了上去，另一人也微微迎合着。
他们在暗处，楼下是觥筹交错的喧哗，而楼上的露台，是独属于他们的隐秘空间。
她从来没见过秦轲那种表情，长睫低垂，落下阴影，表情耐心又温和，像是被顺毛后翻着肚皮的雄狮，暖乎乎地舔舐着伴侣的鬃毛。
他的吻安静又炽热，像是缓缓流淌的岩浆。
那人似乎有些气息不稳，他微微蹙眉，却依旧耐着性子忍受着亲吻，搭在肩上的手却轻轻捏了捏秦轲的耳朵。于是秦轲笑了笑，俊朗的眉眼在月光下弯出愉悦的弧度，他带着恶作剧似的俏皮，轻轻咬了那人的唇，又安抚地舔了一下。
不知为何，也许是她的呼吸重了，或是目光太过炙热，秦轲似有所感，他散漫地撩起眼皮，擡眸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恰好相撞，只一眼，就本性毕露——蝴蝶变成了雄狮。青年非但没有被发现的惊慌或是窘迫，他眼神平静，带着目中无人的冷漠。
她见着那人似乎勾了下嘴角，他收回了目光，又一下下啄吻着自己的宝贝。
就好像她只是无足轻重的摆设一般，轻易就能置之不理。
后续，她回到了晚会中，但黑暗中的暧昧景象却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那个挑衅的眼神，以及湿漉漉的亲吻，让她心潮澎湃。
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寻找那个人……她曾经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留心观察，却发现他一直在围着那人转，处事干脆利落，姿态周到不凡，他不爱同旁人交流，但礼仪却周到，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更多时候，他只是站在一旁，晃荡着酒杯，噙着笑安静注视着自己的伴侣。
后来，她的母亲说同秦家有交集，秦晟没来，便邀她一同去打个招呼。
“你去吗？虽然秦轲有些过分，但好歹咱们两家有交集，打个招呼就回。”见女儿愣愣地没有回答，应夫人耐心道：“没事，你不去也可以的，我过去一下。”
“妈，我去！”不知为何，她回神，突然拔高了音量，随即在母亲惊讶的目光中，垂下眸摩挲着杯壁。
“我去打个招呼。”
“好的。”母亲也只是以为女儿懂事了，她径直穿过人群，满脸笑意地向着秦轲举杯。
青年神态松弛，他垂眸不时附和着长辈的问候，他们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而她就在一旁安静等候着，她注视着秦轲的眉眼，然后是鼻梁，最后是唇。
她看见那人的唇色泛着别样的红。
不知道吻上去，该有多柔软。她突然一惊，狼狈地挑开了眼。
她的异样并没有被注意到，或者说，该注意的人只是淡淡扫过，并没有理会。
她突然也想让那只狮子为她低头了。
酒宴后半场，应瑜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秦轲身上撕下来，她紧紧捏着酒杯，心脏就连同里面不断上涌的气泡般，翻滚、迸裂，散成雾状的微醺气息。她的头有些发昏，眼神似乎也迷蒙起来，在即将散场的时刻，终于在酒精与勇气的加持下，猛地拦在了秦轲的面前。
“额……”秦轲似有不解，他认出了面前的人，客气颔首道，“应小姐有什么事吗？”
“听说最近秦老夫人要来了，似乎有操心秦少婚事的打算。”应瑜捏着酒杯，不自然笑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犹豫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提就好。”
帮什么忙呢？还能帮什么……无非就是伪装成符合老夫人孙媳妇标准的对象，一起逢场作戏哄他们开心。
秦轲一愣，他脸上笑意淡了不少，眼神有些凉：“循序渐进，他们会同意的。”他的话里满是笃定，一口闷完了杯里的水，向应瑜遥遥举杯告辞。
“多谢应小姐提醒了。”
他侧身向着应瑜的后方走去，沈南昭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却不成想那人也皱着脸，看起来有些苦恼，见他来了，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反而不住地拨弄着手机。难得见平时冷静的兔子一副焦躁的模样，秦轲眸里是淡淡的笑意，他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地苦着一张脸。”
“说是行程提前了，宋奶奶说明天就到江城。”沈南昭叹了口气，他为难道，“落脚的地方还没有定下来，我打算今晚先整理好东西，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来搬……”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不住地踱步：“应该来得及吧。”
“你慌什么呀。”秦轲哂笑着拽住了他，他揽着晕头转向的兔子，打开车门就往副驾驶塞，然后又趁机亲了亲他的脸颊，“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