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两人搀扶着下楼，在冷风中等了一会儿，都没拦到车，还是旁边的小年轻过来问，得知他们要去医院看病，把自己叫的车让给他们，才顺利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更是一片混乱，陈楼已经昏沉得说不好话了，李想紧紧握着他的手，嘴里叫着医生，“他发烧了，要、要去哪儿看？”
医院志愿者看他们两个老人家，赶忙喊人拿轮椅，让陈楼坐上了，推去急诊。
医生开了药，问李想要医保卡，在他这儿刷了卡缴费，护士站就能直接送药过来。
李想不知道要带这个，忙把带着东西一股脑拿出来，“有，有吗？在不在这里？”
他带出来的东西多且杂，连房产证都不小心带出来了，但就是没有医保卡。
——因为医保卡和身份证这些就医要用的东西，陈楼放在玄关最容易拿到的一个盒子里。李想拿了身份证就着急去拿银行卡了，反而把医保卡落下了。
医生一看这些东西，见怪不怪且心累。
“这些没用，要医保卡，长这样的。”
医生给他看自己的医保卡，李想认出来了，着急道：“在、在家里，我没有拿。没有这个不能看吗？那我马上回去拿，我回去拿，能不能先给他挂上药，他很难受，都不能和我说话了……他在车上还和我说话了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医生看得不忍心，叹气道：“先用我这张吧，下次记得带，不然要到楼下大厅缴费，拿了单子回来才能用药。您这么大年纪，跑上跑下的。”
他一边刷卡，一边问：“您家里孩子呢？再忙，也得请假陪着来啊，您俩这么大岁数，磕着碰着都是要命的事，他们不怕出事，我都怕。”
李想被他问得沉默，只紧紧握着陈楼的手。
又来了病人，医生也没多说，喊了护士进来。
护士推着陈楼出去，李想亦步亦趋地跟着。
护士送他们去了挂水的房间，一个类似等候室的地方，一圈座椅，一排架子，椅子后面装了按铃。
房间里满满都是人，时不时还有□□声和咳嗽的声音响起，只有门边挨着风口的地方空了两三个位置。
陈楼坐在轮椅里，不用换座椅，护士很贴心地把他推到了里面挨着暖气的位置，对李想说：“没有病床了，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拿药过来，要是有事按铃叫我。哦，您站一下，我等会儿带个坐的过来给您。”
李想满口都是“谢谢”——这一路，他一直在说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护士出去了，很快拿了药水回来。
要扎针了，李想放开陈楼的左手，另一只还牢牢握着，坐在旁边和他说话：“打针了，没事啊，很快就好起来了。”
他声音带着一点哭腔。
陈楼嗯声答应他，呼吸很重，听起来就很不舒服。
护士看了他们一眼，一边给陈楼挂水，一边说：“还好送来早，老人家最怕摔倒和发烧了……等会儿挂完水退了烧，还要给他做个血检尿检，要是能排上病房，也最好住院一天，别回去又烧起来……就您在吗？还是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一趟，您……这楼上楼下的，太辛苦了。”
李想：“……”
他不知道应该找谁。
李想已经没有亲人了，陈楼的弟弟妹妹也已经去世，侄子外甥女联系不多，也不在这个城市。
等到陈楼退了烧，意识清醒了，给自己的律师打了电话，才总算有人能统筹全局。
因为床位紧张，陈楼住进了六人间的普通病房。
律师找医生还了钱，装了热水，买来热饭热菜，又回去拿医保卡，请护士来抽血，又取了尿检的样，忙上忙下，有条不紊。
旁边的病友看见，和李想夸：“您儿子真孝顺。”
李想笑得有些尴尬。
陈楼拍了拍他的头，催他快吃东西。
李想心不在焉，夹起姜片往嘴里送。
陈楼拦住他，把自己的碗往他那边推了推，他才知道自己夹的是一直不爱吃的姜。
李想眼睛一热，把姜放在他碗里，也催他：“快吃，吃了东西才能好。”
陈楼点头，和他说：“别怕，我很快好了，别怕啊。”
“……嗯！”
李想转过头，擦了擦眼睛。
……啪嗒。
言琛的眼泪无知无觉地掉。
之前看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他觉得温馨又搞笑，现在想起最后李想抚摸墓碑的样子，却只剩下难过。
生不曾离，死不可留。
他们是那样相爱，牵着手走过了一生，在生命的尽头，一个人先走，留下一个人，就像撕掉了半身，该有多痛？
而且，为什么会是陈楼先走呢？
李想胆子那么小，那么爱哭，几乎被宠坏了，连家里有多少钱，东西放在哪里，去医院要带身份证和医保卡，都不知道。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人生最后一段路，哪怕只有几步远，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陈楼他怎么舍得……
言琛继续往下翻看。
看着故事，感受着那些喜怒哀乐，他仿佛也变成了故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