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是善变的
树木繁多的森林总比纸醉金迷还有夜生活的城市更早感受到夜晚的来临。
天色刚有昏暗趋势，千柳就掏出了他的强力防水小手电，很是醒目得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并理所当然地诠释了什么叫招蜂引蝶。
不贸然对人类出手是大部分野生精灵都心照不宣的事，然而所谓的协议并非由一方尽数承担，人类也该有自知之明远离那些按照习性圈定地盘的精灵们。
此刻聚居在林中让过路人格外头疼的大针蜂就纷纷对这个毫无打破规矩所觉，踏入了自家地盘打扰劳累了一天的大家休息的人类虎视眈眈，翅膀扇动发出的嗡嗡声如同一把待燃木灰上的星火，从某个点开始逐渐蔓延至四面八方，通过3D无死角环绕音效强烈警告入侵者。
等威胁声大到实在无法忽视，后知后觉的千柳才停下脚步，一把揪住紧贴自己脖子几乎要钻进领子里的黑暗鸦。
“这么做对得起我前不久才对你的夸奖吗。”
黑暗鸦呼吸一滞，被提在半空硬是立马梗起了脖子想要驳回来自千柳不客气的蔑视，却又在优秀夜视的帮助下看清阴影处一双双猩红虫眼后下意识缩了缩。
千柳表示嘲笑地嗤了一声，将手电用末端的细绳临时挂在脖子上，掏出属于黑暗鸦的精灵球就想把它收回去，却没想到这只怂怂的鸟竟是胡乱挥舞着翅膀死活不肯妥协。
手臂险些被乱踢的尖利鸟爪划伤，千柳皱眉，唰地松开手，完全未料到这坑鸟结果的黑暗鸦垂直向下一屁股跌到地上，愣了半晌才扇扇翅膀飞到千柳视线的水平线上，冲他发出了不满的嘎嘎声。
即使听不懂也猜得出此刻黑暗鸦在抗议着什么，千柳眯了眯眼，成功让目测不妙的黑暗鸦及时闭了嘴。
此时的环境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森林里的光源全都变成了来自天空洒落的微弱月色星芒，见他们迟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自身也疲劳的大针蜂懒得继续盯梢，四周逐渐归于平静。在手电光映照下的少年神色莫测，他望向黑暗鸦方向的眸子里藏着看不透的情绪，直把浑身黑漆漆的小精灵盯得翅膀扇动的频率乱了一瞬。
“不进球可以，但你要有身为我精灵的自觉。”偏低的嗓音响起，惹得一旁闷头赶路除有事外鲜少搭理千柳的火村侧目看了他一眼。
黑暗鸦则是对千柳口中的“自觉”一知半解，只突然觉得进个球怎么跟签卖身契一样。
两者的反应完全没被千柳接收到，他的视野中只有被光亮照射到的前方道路，压根没法看清周围的昏暗地带，这种仿佛孤身一人的状态让他不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借助手电晃动间所瞥到一闪而过的某双靴子才感觉到一丝别扭的安心。
“我知道了你很有才能，那么再问你一次，是真心愿意成为我的小精灵吗？不管理由如何。”千柳的手指轻轻摩挲圆润的红白球，双眼半覆盖在发丝投下的阴影中，使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看起来都晦涩不明，“这次你可要想好，如果真的成为了我的小精灵，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没有反悔余地。”
瞧瞧，这话说的更像奴隶主了。
就连一直警惕风吹草动的大狼犬也分了心擡头看向千柳，月光下属于野兽的瞳孔散发出渗人荧光，它无法理解多此一举的千柳，要知道那只黑暗鸦是主动送上的门，既然如此收服进球就完事了，哪有问第二遍的操作流程。况且一向欠揍的千柳难得正儿八经表露出严肃，大狼犬打从心里产生了震惊。
而听完这几句话的黑暗鸦似乎是不明白地歪歪脑袋，飞上千柳肩膀安安静静梳理刚才坐地上弄乱了的尾羽。
尽管一声未出，看样子算是愿意的吧。或许还有一分固执三分面子在里面，但结果却是既定了。
这情况就像当初它认定千柳偷了自己的宝贝，然后锲而不舍骚扰对方，一条路走到底的死心眼。
用同为精灵的大狼犬从中得到的解读，那便是“我就进你球赖上你了，能把我怎么滴。”
总觉得有股神似它训练家的无赖劲在里头。
得到黑暗鸦无声回应的千柳轻笑一声，重新拿下脖子上挂着的小手电寻找能够安然度过夜晚的地方，自顾自往前走的背影没来由地散发出一股愉悦，不过片刻后他又迅速折回来规规矩矩地挨在了沉默至今的同行者旁边寸步不离。刚才从远处传来的源头不明的吼声依然回响在森林上空，这回千柳默认了黑暗鸦把脑袋塞进自己衣领的行为。
除了主人外的人类都是善变的。
大狼犬如是想到。
……
去往烟突山必然要通过釜炎镇的缆车或者山道，否则就只能攀爬这座休眠火山的险峻峭壁，而他们若想缩短路程只需穿过茵郁市和釜炎镇之间的大森林便可，与之相对的是得时刻准备应对来自森林的未知危险，例如被凶残的精灵拖进森林当夜宵之类……只要不出意外，能够节约的时间相当可观。
出于身边有个好使打手的蜜汁自信，千柳没有丝毫犹豫地在通向下一个目的地的道路上直线前进，这一表现让以为他会抗拒钻树林的火村小小挑了下眉。
原本不指望印象里一向是随心所欲到任性程度，俗称难搞的这小子能乖乖听从安排。没想到偶尔倒也能让人觉得意外。
“你爪子抓到我了，就不会自己飞吗？”嘴上这么抱怨，千柳也只是把衣领往脖子处拉了拉好让黑暗鸦隔着布料站在他的肩膀上龟缩着。
自打几天前千柳一番意味不明的嘴炮，他对黑暗鸦的态度明显纵容不少，虽然仍有肉眼可见的嫌弃时不时刺激到小精灵，两者之间的关系却比刚开始单纯的收服与被收服的改善许多。
“嗯？”
扭头看黑暗鸦的同时也顺势注意到了远方天边不对劲的深沉浓黑，和头顶尚且明亮的天色形成的鲜明对比，就好像两个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