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芷随叶承瑾携手并肩走了进去。
白芷甚至能听到军士们的操练声，可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却只能看到房间。
直到原本跟着的军士已然停了步，只剩下九洛跟着他们进了一个三进的小院。
叶承瑾张开手，九洛替他解下了身披的黑色披风。
然后，有一个军士自未曾关上的院落门走了进来，手捧装着铠甲的托盘，在叶承瑾身前单膝跪下，道:“将军，末将奉命送来铠甲。”
那是一副银制的铠甲，闪着亮眼的光。
“阿九。”叶承瑾张开双手，任九洛替他穿上铠甲，却是对白芷道，“这是随我多年的铠甲。你看看，合适吗？”
非常合适，合适到一看就是量身定制。
白芷打量着已穿戴好铠甲的叶承瑾。
而且，铠甲有护胸、有束腰、有臂缚等等一切保护身体的护具，可穿在叶承瑾身上，却并不显得臃肿，反而格外凸现出他挺拔的身材，让他看起来，越发风姿俊秀。
只是，即使被擦的亮眼，白芷依旧能看出铠甲上被击打磨损的痕迹，也看得出，那些护具，新旧不同，显然被更换的时间长短不一。
白芷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见军士已经离开，方才笑着道:“瑾郎，你穿这个，很好看。”
叶承瑾正准备说什么，还未开口，便有另一个军士捧着头盔进来，依旧是单膝下跪:“将军，末将奉命送来将军盔。”
叶承瑾只看着白芷:“阿九，你替我戴上吧。”
白芷走上前，自托盘前拿起头盔，却在拿到一半的时候，停了动作。
有人正紧盯着她，她随着视线望过去，方才发现，原本半跪在地低垂着头的军士擡起了头，连捧着托盘的手都有些颤抖，眼里含着千言万语，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唯余紧张粗重的呼吸声。
眼前的人，认识自己吗？
白芷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虽然他脸上自太阳xue斜划过鼻子最后延伸到耳后的伤疤几乎毁了他上半张脸，却还是能看的出，他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
只是，仅凭下半张脸残存的容貌，白芷却无法在回忆中找出，自己是否认识眼前的人。
“你认识我？”白芷猜测着问，“你来自上谷？还是西宁？”
叶承瑾朝九洛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九洛便安静的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白、白姐姐。”
那军士终于颤抖着开了口，眼里浸了泪，“阿芨还好吗？”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白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手中的头盔抱稳，却仍旧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半蹲下来，平视眼前的军士:“方、方耀。”
可方耀，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白姐姐。”
方耀眼中带泪，却是笑着开口，重新问了一遍，“阿芨还好吗？”
“阿九，先起来，坐下慢慢说。”
叶承瑾接过她抱着的头盔，扶她起身，同时对方耀道，“方耀，你也起来。”
“阿弟很好。”
白芷在叶承瑾的搀扶下在椅子上坐下，还不忘笑着回答方耀的问题，“他娶了妻，有一双儿女，冬郎和小雪。”
“那就好。”
方耀局促不安的坐了下来，“白姐姐，陈大夫治好阿芨了吗？”
迎着方耀希冀期盼的眼神，白芷没办法回答。
当年，她放弃骨科选择产科之时，知白曾在家里说，会竭尽所能治好叔叔和阿弟。
可谁能想到，两年之后，他代替青葙从了军，从此失去了消息。
看到白芷的脸色，方耀就知道了答案，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白姐姐，我、我在军中，这些年过的很好。”他几乎是磕磕跘跘的立刻开启了新话题，开开心心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我、我如今已是陪戎校尉，每月月俸有二两银子和五斗米呢。”
白芷看着他脸上的伤疤，有些心疼:“受了很多伤吧？”
方耀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都已经好了。”他凝视着锦衣华服绾了妇人发髻的白芷，又看了坐在她身旁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给予支持的叶承瑾，起身鞠躬笑着祝福，“白姐姐，恭喜你得遇良人，觅得良缘，愿你健康幸福，快乐无忧。”
“方耀，谢谢。”
叶承瑾先白芷一步起身扶他坐下，承诺道，“你放心，我会对阿九好的。”
“将军，我知道。”
方耀明白，叶承瑾与白芷的身份有云泥之别，若非叶承瑾真的爱护白芷，那么，白芷是不可能三媒六聘嫁入叶家的。
白芷不由自主的看了叶承瑾一眼。
叶承瑾看看他，又看了眼白芷，随即道:“你既喊阿九一声姐姐，今后，私底下便喊我‘姐夫’吧。”
“谢谢将军的厚爱。”
方耀笑着摇头拒绝了，“可是，方耀当不起。”
“将军，当年我和阿娘小妹落难之时，是夫人人好心善，收留了我们，还允我喊一声‘白姐姐’。可我不能因为一个称呼，而真的把自己当成夫人的弟弟。”
他虽向叶承瑾解释，却只看着白芷，“姐夫这两个字，是阿芨和茯苓才能喊的。”
白芷怔怔的看着他，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