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风轻云淡道:“那他怎么不自己来请?”
陈重缓缓擡眸,脸上不见慌张神色,微笑道:“王爷应有所耳闻,先前不知何人突袭统帅府,朱老将军虽未受伤,但受惊不轻,还望王爷多多体谅。”
李长安哦了一声,“什么人这般胆大妄为,抓着了没?”
陈重面不改色道:“末将已抽调人马协助地方官府缉拿凶犯,有劳王爷费心。”
贼喊捉贼的李长安很是心安理得的点头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我朝忠臣,此举太过恶劣,必须严惩不贷,陈将军,若擒获此人,斩首之前扒光衣服游街示众!”
陈重擡眼看了看这位义愤填庸的北雍王,笑容极其尴尬,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应声遵命。
三人没骑马,李长安又说要看看当地民生风情,陈重便吩咐其余人先行回营只留下几名亲卫随行护送。一身甲胄鲜明的陈重走在大街上本就异常惹眼,再加上个身形高挑不输他的李长安就更加万众瞩目,更何况身后还有两个不论气质样貌皆出彩的女子,昔年也曾风光无限过的陈重此刻只觉举步维艰,盔甲之下早已大汗淋漓。
李长安斜了他一眼,淡淡道:“陈将军,你很热吗?”
跟随朱永成从炙手可热的成名儒将,到如今只是北雍众多默默无名将领中的一员,陈重浑身一僵,冷汗连连。莫看这位北雍王是个女子,其行事心狠手辣不输那些历朝历代的枭雄人物,久在官场的陈重如何能不提心吊胆。
他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平静道:“末将习以为常。”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总听人说,不想当将军的小卒活不长,其实不然,想当将军自是好事,但也得有那个命才行,陈将军来北平郡这些年倒是学会了知足常乐,也是好事。”
陈重听的一颗心忽上忽下,不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来此之前听闻朱大公子在铁匠铺横行跋扈叫北雍王当场撞见,这才有了后头愈演愈烈的兵戎相见。回想起早两年泷水郡洪府的那场飞来横祸,陈重不认为朱家的下场会比洪家好多少,如今朱家那对父子还有命活着,只能说祖上积德。那接下来,倘若统帅府一夜倾塌,对朱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他又会是什么下场?
念及此,这位当世儒将再难顾全风度,艰难开口道:“王爷,可否容末将斗胆一问?”
有意抛砖引玉的李长安淡然一笑:“但说无妨。”
陈重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老将军若自愿卸甲归田,王爷可否从轻发落?”
李长安偏头望来,笑意深长:“你在跟本王谈条件?”
陈重低头垂眸,“末将不敢,但老将军对末将恩重如山,末将实在不忍见他老人家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李长安冷笑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他朱永成当年能管好手下千万兵马,如今却连几个子孙都管不好,朱哮海的光辉事迹本王在邺城都听的耳朵生茧了,再给他嚣张几年,干脆本王这魔头的名号也送给他好了。”
李长安说的好似风轻云淡,在陈重听来却字字珠玑,险些当街就要下跪请罪。虽不见李长安动手,可陈重弯曲的双膝竟如何也跪不下去,这位面无人色的忠臣良将缓缓擡头,眼神绝望。
李长安收敛笑意,嗓音不轻不重道:“陈重,本王且问你,究竟是他朱永成的颜面重要,还是本王的困龙关重要?”
陈重神情悲愤,咬牙不语。
李长安接着道:“英雄不问出处,乱世不谈风雅,本王可以不计较朱家父子的品行,只重他朱家领兵征战的本事,可本王不计较,并非整个上西道的百姓也不计较,民心不稳,何谈军心,军心不稳,何谈沙场,这些道理还要本王来教你吗?”
陈重缓缓直起腰。
李长安放缓语气道:“不过本王答应你,若朱永成自愿卸甲归田,本王便不再他伤一兵一卒。”
李长安没再看这个想要忠义两全的儒雅将军,径直朝前走去,淡淡留下一句话:“统帅府本王就不去了,一堆破烂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去转告朱永成,本王在军营等他,让他早些来,迟了本王可就反悔了。”
陈重缓缓擡臂抱拳,“末将,遵命!”
待三人走远,他才擡眸望向那袭青衫,眼神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