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揖让进退的姿态,与街上那群沐猴而冠的\"高官\"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何为衣冠禽兽,何为真正的汉家气象。
远处,王隆、刘安世、徐咸三位老臣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袖中的竹简——那上面写着《汉官旧仪》《未央宫制》和《请复汉制疏》。然后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甚至不忍直视,都想退下去,不再看了。
就在这时城门大开,刘秀率部下整齐走出。
洛阳城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时,青石御道上传来整齐的甲叶碰撞声。百姓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方才还在撕书的老儒生都停下了动作。
司隶校尉刘秀身着皂色深衣稳步而出,衣领袖口以暗红色锦缎滚边,腰间革带上悬着鎏金铜印——正是秩比二千石的司隶校尉官印。他头戴进贤冠,冠前横贯的簪笔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冠侧垂下的青绶带在晨风中轻扬,与腰间佩玉的组绶交相辉映。
\"《汉官仪》载司隶校尉'掌察举百官以下及京师近郡犯法者'...\"老博士的声音在人群中轻轻回荡。
刘秀身后,冯异着绛色武官服,犀甲上漆绘的獬豸纹彰显司法威严;邓禹冠上的鹖羽轻颤,手中捧着记录仪注的简册;铫期执金吾杖在前开道,杖首铜虎怒目圆睁。三十名缇骑分列两侧,人人着皂衣,持棨戟,腰间铜印在朝阳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最令人称道的是队伍行进间的韵律。每七步一顿,佩玉相击发出清越声响;每二十一步止,革靴踏地如闷雷滚过。那些太学生跟在队尾,虽不着官服,但整齐的深衣曲裾与统一的揖让姿态,自成一道风景。
王隆眯起眼睛细看,突然发现刘秀腰间组佩的玄机——五枚玉璜以赤绳串联,行走时上璜不碰下璜,正是《礼记》记载的\"君子之步\"。
\"好一个'举足容重'!\"徐咸忍不住击节,\"这才是真懂《汉官旧仪》的。\"
当队伍行至城南市集时,刘秀突然驻足,向路旁一位白发老妪拱手行礼。原来那老妇人的儿子战死在小长安聚,刘秀每月都派人送米粮。此刻老妇人颤巍巍还礼时,刘秀的冠缨纹丝不动,深衣下摆如水平展——这一揖的弧度,恰是《仪礼》中记载的\"士相见之礼\"。
茶楼上的儒生们纷纷整理衣冠,那个背《周礼》的屠夫不知何时已换上压箱底的深衣。最有趣的是几个顽童,原本在街角打闹,此刻竟不自觉地排成一列,模仿起太学生的揖礼来。
三辅官员们看得目不转睛。王隆的西域眼镜片上泛着水光:\"司隶校尉本就有'卧虎'之称,今日方见真意。\"刘安世则盯着刘秀的佩剑——剑鞘乌黑无纹,却隐隐透着寒意,正是《考工记》里说的\"良剑不示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