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发癫狂,将明瑞玄甲上的血渍冲刷成暗红溪流。就在他与崔哲、陆之杰对峙的剑拔弩张之际,又一骑快马冲破雨幕,马上士兵连滚带爬摔至马下:\"将军!王爷...王爷被困在颍州城内!长街上发现梁国精锐埋下的伏火雷!\"
明瑞的面具下传来粗重喘息,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崔哲见状冷笑一声,吴钩剑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他眼底的讥讽:\"明将军可要想清楚,镇南王乃梁国皇嗣,若因你的冒进命丧吴国,梁国皇帝岂会善罢甘休?夏国当真能承受梁国举国之怒?\"
陆之杰抬手示意横水军将强弩再压低几分,冰冷的金属弩机几乎抵住明瑞喉间:\"何况,你私带梁军踏入吴国腹地已成事实。如今两国皆有把柄在手,\"他故意拖长尾音,\"吴国若与梁国联手,夏国怕是要腹背受敌了。\"
远处闷雷炸开,照亮明瑞扭曲的面容。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花月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镇南王被困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浇下,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一旦镇南王身死,梁国必将迁怒夏国;而此刻他的举动,早已坐实了\"入侵\"的罪名。
\"撤!\"明瑞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猛地调转马头。暴雨中,他狠狠甩动缰绳,任由雨水冲刷掉眼中不甘的猩红。当明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崔哲望着远去的尘烟,缓缓收起腰间的赤色令旗:\"传令李将军,收网。\"
雨帘渐疏时,颍州城头的世子望着镇南王的迎亲队伍蜿蜒出城。朱红喜轿在泥泞中颠簸,鎏金鸾凤纹被雨水浸得发暗,却仍透出几分煊赫。世子摩挲着腰间玉珏,嘴角泛起苦笑——这场精心谋划的局,终究要以这般尴尬的收场落幕。
镇南王端坐在战马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城墙角楼。副将催马靠近,压低声音道:\"殿下,末将瞧着城头兵卒不过虚张声势,此刻杀个回马枪......\"话音未落便被镇南王抬手截断。他望着城门洞外积水倒映的破碎云影,沉声道:\"明瑞撤得蹊跷,世子示弱更蹊跷,这是空城计的戏码。\"
马蹄声踏碎满地水洼,队伍行至颍水河畔时,整日下雨的天空突然裂开道金缝。镇南王勒马回望,只见颍州城楼在暮色中化作墨影,唯有世子的玄色披风仍在城头猎猎作响。他忽然扬鞭指向对岸:\"渡河!\"
颖水河浪涛翻涌,渡船划破浑浊水面。当最后一辆辎重车踏上颖阳地界,镇南王抬手接住飘落的雨丝,掌心纹路里还残留着紧握缰绳留下血迹。副将指着河对岸的灯火试探:\"殿下,咱们就这样放过吴国?\"
\"放?\"镇南王冷笑,指腹摩挲着腰间的虎符,\"传令下去,让暗卫盯着颍州。至于那世子......\"他望着暮色中渐隐的城池,眼中泛起狼一般的幽光,\"他既肯给台阶,本王便先还他这个人情——等吴国与梁国撕破脸那日,这颍州城,迟早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暮色四合,颖阳城头燃起篝火。镇南王站在城楼上,望着对岸忽明忽暗的灯火,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水声,竟像是世子在嘲笑他的自负。
夜风作响,暗卫刚传回的密报却在他的袖中发烫——城头林立的“士兵”不过是裹着铠甲的稻草人,世子早将精锐藏在花月谷设伏,更在颖水河上游备好了战船,随时杀向颖阳。
“这场赌局,本王认栽。”镇南王低声呢喃,目光却愈发狠厉,“但下一次......”他望向漆黑的夜空,远处惊雷炸响,照亮他眼中燃烧的不甘与杀意,“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金銮殿上,玉磬撞出的余音还未消散,满朝文武已如沸鼎中的蚂蚁。梁国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奏折哗啦啦翻作白浪,震得青铜烛台都跟着晃了晃:\"镇南王好大的胆子!竟私自与夏国太子结盟,还让吴国抓了把柄!如今梁国成了天下笑柄,朕这脸面往哪搁?\"
御史大夫颤巍巍出列,笏板几乎戳到龙案:\"陛下,镇南王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花月谷乃吴国要塞,他带兵强闯,分明是将梁国置于不义之地。更兼与吴国世子交锋折戟沉沙,损我大梁军威,不严惩何以服天下?\"
\"严惩?如何严惩?\"鸿胪寺卿冷笑一声,\"镇南王手握五万精兵,又与明瑞勾结,贸然问罪,恐生兵变!\"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珠玉步摇的轻响。
皇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袖中青筋暴起。那毕竟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可这些年打着\"攘外安内\"的旗号,早把颖阳经营成了国中之国。如今被吴国世子戏耍,还捅出与明瑞结盟的篓子,若不处置,自己这皇帝的威严何在?
\"陛下,臣有隐情奏报!\"礼部尚书突然出列,袍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据密探来报,镇南王之所以与夏国太子结盟,是因对方许诺......许诺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这话如惊雷炸响,殿内空气瞬间凝固。皇帝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一派胡言!镇南王岂会为了......\"
\"陛下!\"礼部尚书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整个颖阳都传遍了,连街上的孩童都知晓,不可能虚假!”
丞相缓缓开口,白须随着话语轻轻颤动:\"依老臣之见,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吴国。可修书致歉,言明镇南王私自调兵,非朝廷本意。至于镇南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不妨先褫夺虎符,召回京师,再徐图后计。\"
\"不可!\"兵部侍郎急得额头冒汗,\"镇南王麾下将士多是亲信,一旦召他回京,必生反意!末将请命,愿领三万铁骑......\"
\"住口!\"皇帝猛地踹翻脚边的香炉,紫铜香炉在金砖上滚出刺耳声响,\"三万铁骑?你拿什么跟镇南王抗衡?\"他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扫过满地香灰,胸口剧烈起伏——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竟为了皇位与外敌勾结!
殿外突然响起闷雷,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这巍峨宫殿压垮。皇帝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镇南王,这个曾让他寄予厚望的皇子,终究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只是不知,这道削藩的旨意送到颖阳时,儿子是会低头认罪,还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寿昌宫内,朱漆蟠龙柱上的鎏金在烛火中流转,将满殿朝臣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侍卫疾步而入,将一封密报呈给圣上。
圣上猛地一拍御案,案上的青铜鼎震出嗡嗡鸣响:“梁国这是公然挑衅我吴国威严!镇南王带兵强闯,分明是将两国盟约视若无物,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