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躬身出列,手中笏板微微上扬:“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天下皆声援我吴国,此刻正是向梁国发难的绝佳时机。臣以为,可先派遣使者前往梁国,严正斥责镇南王的越界之举,要求梁国必须严惩镇南王,以儆效尤!”
“严惩镇南王不过是第一步!”韩王冷笑一声,向前踏出半步,“梁国在边境屯兵已久,对我吴国始终是个威胁。此番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让梁国在边境削兵,裁撤半数驻军,如此方能保我吴国边境长久安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议论纷纷。有大臣点头附和,也有人面露疑虑。
可齐王微微皱眉,开口道:“诸位所言虽好,但梁国镇南王手握精兵,且在颖阳经营多年,虽短暂驻守灵州,但在颖阳势力庞大。若我们逼迫过甚,恐激起梁国内乱,到时候战火蔓延,对我吴国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先以交涉为主,徐徐图之。”
“齐王此言差矣!”兵部卫将军按剑而出,眼神锐利如鹰,“梁国既然敢挑衅,就该料到会有今日!我吴国雄师百万,还怕他镇南王不成?若不趁此机会削弱梁国,他日梁国羽翼丰满,必定会对我吴国不利!”
圣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沉声道:“卫将军所言有理,齐王的顾虑也并非无稽之谈。依朕之见,遣使和边境防备都必不可少。”
暑气蒸腾的午后,落马客栈的朱漆门板轰然洞开。夏国太子明瑞身披玄甲,鎏金镶玉的冠冕下,一双丹凤眼满是怒意。佩剑擦着门槛滑过,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茶香交织,显得格外诡异。
杨轩半倚在雕花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染血的佩刀。刀刃上的血迹未干,在日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听见响动,他只是微微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好个轩太子!\"明瑞猛地挥袖,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青瓷碎片四散飞溅,\"昨日说好的南下袭扰吴境,你却按兵不动,带着你的万余铁骑在营中呼呼大睡,当本太子是傻子不成?\"
杨轩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将佩刀收入鞘中。他端起案上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明太子怕是有所不知,吴国边境驻守着数千精锐,各个骁勇善战。我军若贸然出击,只怕要折损不少将士。\"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案,声音不疾不徐,又有些轻蔑。
明瑞怒极反笑,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缠着的牛皮地图:\"老弱残兵也配称精锐?杨轩,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吴国主力早已调往颖水河上游,那些军营里不过是些老卒和病号!\"他抓起半块茶饼,狠狠砸在墙上,\"至于粮道,你若挥师南下,海州军必然驰援。就算粮道被断,吴国境内粮草充足,足够支撑你半月有余!\"
杨轩闻言,终于坐直了身子。他抬手轻抚鎏金护甲,冷光在指尖流转:\"明太子这是,怀疑本太子另有图谋?\"
\"难道不是?\"明瑞唰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剑尖已抵住杨轩咽喉,\"你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等镇南王与吴国两败俱伤,再带着邺国铁骑坐收渔翁之利!\"他猛地将剑一甩,剑锋削过桌角,三寸檀木应声而落,\"杨轩,别把人都当傻子!若不是看在结盟的份上,今日定要你血溅当场!\"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窗外的蝉鸣突然停止,一阵热风裹挟着沙尘灌进屋内,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杨轩凝视着明瑞涨红的脸,忽然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扯乱的衣领,语气平静得可怕:\"明太子息怒。既然如此,本太子明日便点兵出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折损了我邺国儿郎,这笔账,咱们日后慢慢清算。\"
“那有何用?如此良机,竟被你挥霍,日后你如何图谋?”明瑞歇斯底里的吼道。
表面上的结盟协议,终究抵不过各自心底的算计。这场看似稳固的联盟,早已暗潮涌动,裂痕渐生。谁都知道,所谓的盟约不过是利益的暂时捆绑,在权力与野心面前,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夏夜的花月谷浸在浓稠的墨色里,陈之红斜倚在竹榻上,指尖摩挲着案头半卷兵书。忽有夜风吹过,裹挟着远处练兵场传来的喊杀声,她唇角微扬,眼角细纹里都藏着欣慰——自家那小子,到底没辜负多年韬养。
\"谷主好兴致。\"苍老的声音自廊下传来。石隐翁拄着拐杖缓步而入,衣袖下摆沾着夜露,\"老骨头刚从观星台下来,今夜紫微黯淡,贪狼星却大放异彩。\"
陈之红抬眸,烛火在她眼角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星象之说玄之又玄,翁老莫不是又要劝我加强谷内守备?\"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夜枭长鸣,惊起一片松涛。
石隐翁枯瘦的手指抚过袖中罗盘,铜针在夜光下疯狂旋转:\"暴雨将至。\"他将罗盘推到案上,指针赫然指向北方,\"三日内必有倾盆大雨,花月谷地势低洼,若不加固堤坝、疏通水道......\"
陈之红起身推开雕花窗,山风卷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传令下去,\"她转身对隐在暗处的影卫道,\"明日卯时起,所有弟子加固谷内堤坝,检查排水暗渠。\"又看向石隐翁,\"翁老费心,还请再算一算暴雨持续时辰,粮草需提前转移至高处。\"
石隐翁捋着雪白长须颔首,拐杖重重顿地:\"老骨头这就去盯着弟子们布防雨阵图。
陈之红望着窗外璀璨星河,回首望着今早朝露从集市上带回的茉莉方糕,她又想起了儿时世子可爱的模样。
夜风呼啸,远处传来闷雷滚动。陈之红披上外袍,站在廊下望着渐浓的夜色。暴雨未至,谷中却已开始忙碌,火把穿梭如流萤,照亮了她眼底的警惕。这场暴雨会有多大?